八月的天還熱的炙人,棠寧身子雖然養好了些卻依舊不能用太多的冰。
月見在旁替她褪了身上外袍,解了頭頂發冠,拿著扇子輕扇著幫她納涼。
棠寧一邊掬水凈手,拿著帕子擦干凈手上水跡說道:
“近來朝中事情太多,北陵那邊劃郡之后對那些部族的安排,助他們過冬的糧食衣物押運,還有北邊籌建互市之事,樁樁件件都耽誤不得,陛下在西北已將承諾落下,北陵那些部族都也都等著,朝中也不好耽擱太久,讓那些蠻族以為新歸附的朝廷對他們食言。”
“而且科舉的事也快到最后一場了,之后緊接著還有殿試,前些時日南地又有幾處遭了水患,賑災安撫災民處處都得精力,曹公他們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十個人來用,我總不能什么都不管。”
棠寧瞧了眼堆在不遠處桌上的折子說道:“他們已經夠護著本宮了,這些折子大多都已經是他們過了一道的,那些不甚緊要都先行處理了,余下一些要緊事情還是得我來決斷。”
她腹中這孩子是蕭厭登基后第一個子嗣,又逢北陵戰敗,大魏盛世初始,有了這個血脈就能更好的安撫臣民之心,讓天下人知曉新帝后繼有人,江山穩固得以傳承。
別說本就關心她的曹德江和錢寶坤他們,就是其他幾位老臣也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個孩子。
若非不能越俎代庖,怕引她和蕭厭猜忌,他們恐怕都恨不得能替她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干凈,好讓她能安心養胎待產。
榮玥在旁失笑:“這倒是,我昨兒個見了錢夫人,聽說錢大人都好幾日沒歸家了,就連錢家那三位郎君也被拉了壯丁,老大、老三都去了南地賑災,老二也去了戶部幫忙。”
棠寧輕笑:“可不是,錢家大郎也就算了,孤家寡人的也沒成家,那錢三郎的夫人卻是有孕在身,我本沒打算讓他南下的,可如今朝中實在是沒人。”
之前懲處世家拔除了一大片的人,隨同世家謀逆的官員處置之后更是出來一堆空缺,她雖提拔了一些人起來,也重用了一部分之前不得志卻有能力的,可是能用的人還是太少。
旁的事情也就算了,可賑災之事輕忽不得,既要防著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又要防著貪污受賄上下勾結。
錢家三個兒子都是可用之人,老大錢青冉更是能力出眾,舉賢不避親,她自然不能放過他們,將他們全部拉了壯丁。
薛茹聞言忍不住在旁笑道:“難怪不得錢姊姊這段時間忙的不行,每次來宮里看阿姊都跟點火似的,也不怎么跟京里那些個閨秀四處跑馬游玩了,我記得錢二嫂嫂也有孕了吧?”
棠寧點點頭:“對,我記得她孕期還早些。”
榮玥附和:“是要早些,算起來好像就這幾日就該生了。”
“難怪阿月說這段日子不進宮了。”
棠寧恍然,她扭頭朝著身旁吩咐:“月見,你去讓人準備些東西,待到二少夫人生產后給錢家送過去,再跟錢尚書交代一聲,這幾日讓錢家二郎松快些,好能陪陪二少夫人。”
月見:“是,娘娘。”
榮玥看著棠寧:“你倒是知道心疼他們,怎么不見你心疼心疼自己,這都八個多月了,還不肯告訴陛下?”
棠寧聞言伸手輕撫著肚子,淺笑了笑:“已經傳信過去了。”
之前是因為北陵郡初設,無論是安撫草原部族,收攏人心,亦或是盡快讓北陵安定下來,樁樁件件都得蕭厭親自來做。
只有安頓好了北陵郡,妥善處理好一切,他才能離開,那會兒讓他知道她有孕只會讓他擔憂分心。
如今事情已經解決,她自然不會瞞著他。
棠寧看著薛茹二人輕聲道:“好啦,你們就別擔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
“也就這段時間忙些,再過兩日去南齊的人就該回來了,還有狄濤他們,算著日子再有五、六日也該到京城了,等馮秋荔和祁閣老他們都回朝之后,我也就能輕省很多了。”
榮玥和薛茹聞言也不好再說什么,榮玥只是叮囑:“反正你別太累了,多小心身子。”
棠寧點點頭:“我知道。”
三人坐在殿內,有宮女送了冰飲上來。
瞧著花蕪將冒著涼氣的瓷碗放在桌上,棠寧驚喜:“本宮的?”
花蕪憋著笑:“不是娘娘的,是夫人和茹娘子的,您的是這個。”
她從另外一個托盤上端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果然瞧不見半點涼氣兒。
“秦娘子知道娘娘怕暑熱,特意配了方子熬的湯飲,既能清涼解暑又不傷身子。”見棠寧眼饞地看著另外兩碗冰鎮玫瑰清釀,花蕪側身擋了擋:“秦娘子出宮前說了,那玫瑰釀您不能碰。”
棠寧悻悻然收回目光:“不碰就不碰。”
她滿心怨怨,這玫瑰釀清釀是秦娘子調配出來的特殊方子,清爽怡人,入口甘甜,回味中又帶著淡淡的酒香,冰鎮之后喝起來極為爽口,更重要的是這東西能夠使人肌膚白皙,唇齒留香,更能讓女子貌美。
先前一推出來就被最懂識貨的顧鶴蓮給買了方子,如今已經風靡全京城。
偏她一口碰不得。
棠寧拿著湯匙舀了舀自己碗里黑漆漆的湯飲小聲念叨:等她生產完,她定要喝個夠!
榮玥被她這副孩子氣的樣子逗得眉眼皆笑,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覺得阿寧依舊是那個會拉著她撒嬌的小女娘。
“對了,顧鶴蓮之前送信回京,說是陛下他們攻破北陵皇城的時候,沒有找到北陵汗王呼延閔,就連那個初云公主烏婭,還有她的駙馬季容卿也不知所蹤,整個北陵草原上都沒人見過他們。”
“阿寧,你說他們去了哪里?”
榮玥有些遲疑的說道:“還有那個宋瑾修,他也從北陵跑了。”
季容卿可是當初的陸家三郎,跟棠寧是有血海深仇的,宋瑾修也一樣。
這些人藏在暗處就像是隨時會咬人的毒蛇,讓人總覺得后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