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踏足永昭宮主殿的時候,臉色比死了人還難看,他耷拉著眉眼跟在棠寧身后進了內殿,抿著唇一句話都不想說。
不像是外面那般黑漆漆的,為了防備著被其他人發現永昭宮的異常,外面連燈籠都不敢點太多,反觀殿內燈火通明,燭火透亮,連皇后身上那身素服上的花鳥紋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本宮救了紀王,紀王好像不怎么高興?”棠寧輕淺出聲。
紀王面無表情:“皇后娘娘若想救我,就不會將我推到惠王面前惹他仇恨了。”
他知道眼前這女子有多聰慧,她若真有心想要救人,多的是別的辦法,哪怕只是一句“紀王今夜若是死在永昭宮里,朝中必會生疑”也能暫且保了他性命,只要今夜不死他自有辦法能夠脫困。
可皇后偏偏將他說的天上有地下無,踩著惠王抬高他在宗親之中身份。
剛才惠王與他說話時那眼神都恨不得剮了他了。
紀王想起惠王那眼神,臉上冷漠有些繃不住:“皇后娘娘,我自認上次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更主動讓出手中權勢閉門不出,您何至于將我拉進這灘渾水里。”
棠寧笑了聲:“誰讓王爺心善。”
紀王:“……”
棠寧說道:“本宮回永昭宮之后,惠王他們不久就帶人圍了這里,鑫德殿中那么多人,惟獨王爺留意到不對前來打探,你既來了永昭宮就已經涉足泥潭,本宮也是沒辦法。”
紀王:“……”
從沒有一次這么怨恨自己心眼兒太多,明明皇后跟他有仇,他跟蕭厭更是關系不睦,惠王那混賬玩意要跟世家人干什么事情關他屁事,他發哪門子的瘋跑來永昭宮管皇后死活。
紀王似是被棠寧那句“心善”給刺著,破罐子破摔走到一旁坐下,身上那喪服廣袖朝著腿邊一甩,滿是怨念。
棠寧見狀朝著紀王說道:“其實你也不必這么惱怒,本宮本無意害你,實在是恰逢其會,而且惠王想要奪權早晚是要朝著宗室的人下手,你處處比他優秀,以他狹隘自是容不下你。”
“本宮讓你輔政,既是因為你善心愿意來永昭宮一探,之前又呵斥惠王與世家謀逆,好歹還顧念本宮幾分,同樣也是想要借你牽制惠王和世家,不能將朝權徹底放給他們。”
紀王莫名看她:“娘娘想用我牽制惠王我懂,可讓我與世家分權……娘娘就這么信我?”
棠寧淡聲道:“不是本宮信你,是比起世家的貪婪,惠王的愚蠢,你至少還有幾分底線,無論如何也總不會將大魏江山送了出去。”
紀王嘴角抽了抽:“多謝娘娘看得起我。”
他原本心中挺氣的,對皇后也有怨念,可聽著她的話突然就氣不起來,他嘆了一聲:
“方才惠王和那幾家跟我談了條件,讓我出面安撫住娘娘,先將詔書騙到手,還給了我這個,讓我趁機探明玉璽皇印放在何處,再想辦法將此物抹到娘娘可觸碰之處。”
紀王袖中滑出兩粒藥丸,落在他有些粗糙的掌心之中。
“他們剛才的妥協都只是騙你的,實則從未想過要與娘娘同朝而治,他們不過是想要暫時安撫娘娘罷了。”
“這東西出自世家之手,聽聞是他們研制出來的秘藥,名為紅顏枯,一旦娘娘沾染上了,便會逐漸體虛病弱血氣衰竭,剛開始時只如風寒入體不會引人注意,然后慢慢衰弱變成重疾,短則一月,多則三月,染藥之人必死,連太醫也查不出來緣由。”
他說完之后就直接將那兩粒藥丸彈了過去,月見連忙招手接住,以衣袖擋在棠寧面前不敢灑落分毫。
棠寧則挑眉看向紀王:“他們連藥效都告訴你,顯然不怕你反水,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紀王淡聲道:“也沒什么,喂了點東西罷了。”
他雖然沒明說,但殿中幾人誰都能懂他嘴里所謂的東西是什么。
棠寧眼底多了幾分異色:“你的命都握在他們手里了,為何不順著他們?”
紀王撩開眼簾看了她一眼,輕嗤出聲:“本王就算順著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惠王愚蠢至極,自負自大,他自以為萬事盡在掌控之中,可是以他的能耐根本玩不過世家那些人,更何況,他當真就能勝得過皇后娘娘嗎?”
他抬頭看著棠寧時目光深沉:
“娘娘殿中之人皆是心腹,上至奉茶宮女,下至掃灑太監,嘴巴比蚌殼都緊。”
“上次陛下突然離京,我想盡辦法都沒能從宮中探聽到半點兒消息,可惠王那蠢東西居然能夠收買了永昭宮的下人,還能在虞延鋒眼皮子底下不驚動任何人帶著那么多逆賊潛進宮中。”
“要么是虞延鋒跟著他們一起反了,要么就是向來謹慎的娘娘突然昏了頭腦。”
“往日宮中無事時,皇后娘娘進出各處身邊都是侍衛環繞,暗衛相隨,偏偏今日明知人多眼雜,朝堂之上跟世家關系更是勢同水火,娘娘卻這般心大,永昭宮里只留這么幾個人。”
月見聽著紀王的話神色微變。
倒是棠寧突然低笑出聲:“紀王就這么篤定本宮如此厲害?萬一本宮當真是馬失前蹄不小心落入他們手中呢?”
“那就算本王倒霉。”
紀王難得沒什么形象的翻了個白眼:“皇后娘娘要真沒有后手,本王就當倒霉受點罪,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本王到底有沒有給皇后下藥,等今夜出了宮里,能活活,不能活找根繩子吊死。”
就當殉了他的眼瞎!
棠寧被紀王的話逗笑,朝著他說道:“放心吧,本宮定會讓王爺死的轟轟烈烈,不會那般憋屈。”
外間傳來響動,隱約聽到有人傳話說是惠王妃她們來了,棠寧朝著月見看了一眼,就見她走到一旁從架子上的木匣里取出一份詔書來。
棠寧接過明黃絹帛,起身就朝著殿外走:“王爺,走吧。”
紀王撇撇嘴跟在她身后,等幾人到了殿外,就瞧見院中多了好些女眷,不僅僅有身懷六甲的惠王世子妃和惠王妃,另外一邊還有被縛了手腳堵著嘴帶進來的錢琦月幾人。
錢琦月瞧著有些狼狽,文信侯夫人頭發也亂了,還有那位崔少夫人像是受了些罪,腦袋上還能瞧見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