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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寧在壽康宮中受了傷,加之朝中變化,她心知肚明如今正是緊要時候,自然不會回去積云巷給蕭厭添麻煩,所以就直接留在宮中修養。
后背的傷勢讓她不好太多走動,便一直留在太皇太后宮中,而太皇太后自打在御正殿內露面之后,整個人身子便快速衰敗下來,秦娘子和棠寧幾乎時時刻刻都守在她身邊。
“女郎…”
花蕪進來時,剛開口棠寧便扭頭“噓”了一聲。
見太皇太后依舊還睡著未被驚醒,棠寧才小心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撐著床沿起身。
“秦姊姊,我出去一下。”她聲音極低。
秦娘子點點頭,手中搓揉了一下太皇太后頭頂扎著的銀針,而棠寧則是緩步走到一旁,花蕪就連忙上前扶著她。
主仆二人繞過松鶴屏風走到門扇外時,月見站在微暗的甬道之中,見棠寧出來她連忙俯身:“女郎。”
“姨母那邊可還好?”棠寧輕聲問。
月見說道:“一切都好,夫人將文信侯夫人和周小娘子都帶回了榮宅,顧家主帶著牧風他們在旁守著,陛下那邊也派了人保護夫人他們,京中雖然有些小亂子,但是沒人敢冒犯榮宅。”
棠寧聞言低聲道:“周姊姊可還好?”
月見:“秦娘子送過去的避子湯她已經喝了,但是周小娘子情緒不太穩定,也不愿意見人,錢小娘子一直陪著她。”
棠寧緊抿著嘴唇,眼中滿是陰霾。
周玉嫦是這次事情里面最無辜的人,遭受的更是女子難以承受之事,她不覺得周玉嫦遭了無妄之災就不該好好活下去,可她自小所接受的禮教規矩卻足以在精神上壓死她自己。
棠寧對周玉嫦滿是心疼,捏著手心低聲道:“將那日看到此事的人全部關押起來,知情的人一個不留,還有那日壽康宮中所有痕跡都處理干凈,周姊姊的事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女郎放心,陛下已經交代過了。”月見回道。
外間夜色濃郁,有風透過窗欞吹了進來,甬道盡頭掛著的燈籠左右搖晃。
棠寧平復了一下心緒才問:“外面情況如何了?”
月見回道:“朝臣那邊沒鬧出什么亂子,宗室的人去尋紀王被他避開后也都各自散開回了各自府邸,倒是世家那邊,奴婢聽聞梁太師之前讓人進宮了一趟,約莫著馮大人那邊一切順利。”
“阿兄呢?”
“陛下還在御書房那邊,留了曹公和錢大人議事。”
棠寧聞言放松了些。
蕭厭登基最大的阻礙就是皇室宗親和世家那邊,桓王被抓之后,宗室那邊就以紀王為主,紀王是個聰明人又早早就與他們示好,就連紀王妃母女都因此“病逝”,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當這反對新帝的出頭鳥。
沒了紀王,其他宗親未必有膽子敢硬著頭皮上。
至于世家那邊,梁廣義是最大的麻煩,其他幾家都是看他眼色行事,阿兄早就安排了馮秋荔勸服梁廣義,梁家既然送了東西進宮,想必也不用太過擔心。
棠寧朝著月見說道:“這幾日我都會留在宮里,你傳訊給施先生和童老先生,讓他們多留意書院那邊,還有阿茹,讓她這些時日也留在書院里面,別獨自回積云巷,免得被人傷了。”
月見點頭:“奴婢明白。”
棠寧看了眼天色:“先前膳房那邊做了膳食燉了湯,讓人給阿兄和曹公他們送些過去,跟阿兄說,太皇太后這里有我和秦姊姊守著,讓他別擔心,專心處理朝中的事。”
月見:“是。”
棠寧回了屋中時,秦娘子剛好收針從里面出來。
見她挽著手中針囊上的系帶,神色間露出幾分疲憊,棠寧低聲問:“秦姊姊,太奶奶她怎么樣了?”
秦娘子搖搖頭。
棠寧手心收緊,忍不住看向屏風之后。
秦娘子疲倦說道:“太皇太后當年在就被先帝下藥傷了身子,后來纏綿病榻又一直未曾好好安養,這些年她身子早就虛空,加之癔癥瘋魔時多有損傷,若非太皇太后執念太重,恐怕都扛不到陛下回京。”
“這幾年我一直替太皇太后診治,靠著陛下費盡心力各處尋來的藥物強留著她,但她身子已為虛殼,這一次她突然清醒強行用藥回宮替陛下證明身份更是雪上加霜,我窮盡一身醫術也無能為力。”
棠寧臉色有些蒼白,掐著掌心時眼中酸澀,仿佛能隔著屏風望著里面的老人。
明明熬了這么多年。
明明已經見了曙光與至親團聚。
可是……
秦娘子見她眼圈泛紅也是心中難受,這世上最讓人無能為力的就是生老病死,她行醫這么多年,哪怕見慣了生死,可每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時卻依舊會覺得心中淤堵。
棠寧喉間微哽:“太奶奶還有多久?”
秦娘子:“最多兩個月。”
棠寧垂眼:“麻煩秦姊姊盡力醫治。”
秦娘子:“好。”她將針囊收好之后,回頭看了眼里間:“方才施針之后,太皇太后應該能睡上一會兒,我去替她煎藥,綾音出宮辦差去了,我怕其他人弄不好藥湯劑量。”
棠寧點頭:“秦姊姊去吧,我在這里守著。”
秦娘子離開之后,棠寧站在原地望著桌上的燭火走了會兒神。
花蕪忍不住低聲道:“女郎,你還好嗎?”
棠寧收回目光:“我沒事,去給炭爐里添些炭吧,屋里有些冷。”
朝中皇位更替遠比外間人所想的要平穩,京中所有百姓才剛處于“皇帝換人了”的驚愕之中,尚且還來不及慌亂和驚恐將來,就發現周圍一切都如往常。
開鋪子的照舊開鋪子,坊市之中依舊熱鬧,就連朝中那些大人們該當值的當值,府衙該辦差的辦差,除了街頭巷尾多了幾隊巡邏的京巡衛外,連半點多余的騷亂都沒有。
宗室那邊遠比蕭厭想的要更早服軟,廢帝,開宗祠,恢復先太子一脈皇室身份,就連英老王爺也主動詢問何時去太廟祭祖,行新帝登基,并問是否要迎回先太子夫婦牌位歸于太廟之中。
朝中大臣雖然覺得宗室的人太沒骨氣,倒也不覺得有多奇怪,畢竟新帝是謝家血脈,說到底他登基之后謝家依舊是宗親,那些個王爺能想通很正常,可接下來世家那邊的舉動卻是震驚了所有人。
世家不僅沒有為難新帝與其爭鋒,反倒助新帝平穩朝堂。
梁廣義于早朝之上提出改革吏治之事,懇求新帝裁撤朝中虛占其位的冗陳官員,取締舉薦之制,以開科取士選拔真正賢能之人充實朝中,替大魏充盈新鮮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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