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廣義難得與蕭厭二人態度一致,不允世家朝臣此時影響戰事,倒是安帝嘗試了兩次想要派人“增援”文信侯他們,被蕭厭當朝反駁之后,就歇了這心思。
錢寶坤與蕭厭商量著南地糧草調度之事,曹德江在旁聽著。
縉云將宮里消息送進來時,別說錢寶坤和曹德江愣住,就連蕭厭也有一瞬間的茫然。
只是三人到底都不是什么心思淺薄之人,而且浸淫朝堂已久,心思更是通透,只驚訝了片刻之后,就都想明白了太后此舉是為了什么。
縉云說道:“女郎讓人傳信出來,說她已經拒絕了太后,太后雖然未曾動怒但當時氣氛并不算好,太后沒有為難女郎,但說明日要在壽康宮里設宴宴請這次入宮侍疾的那些夫人女娘。”
“女郎說,她有些擔心明日會有變故,也怕太后和安帝還有什么別的打算,所以想讓主子看能接管籌備宴會的事情想辦法送些人進壽康宮,以備萬一。”
縉云說完后頓了頓:“對了,女郎還說,太后那身子康復的有些蹊蹺,不知是之前就假裝重病好能借口招人進宮侍疾,還是有別的什么,她說看能否查一查替太后看診的吳太醫。”
錢寶坤聽完之后就皺眉扭頭:“太后這病的確是蹊蹺,她都病了大半年前,太醫署多少人接手都不見大好,那吳太醫以前也沒聽說過醫術高超,怎么這次就這么厲害?”
“那吳太醫對外說的,是星相助力。”
曹德江在旁沉聲開口:“欽天監那邊老夫之前讓人去問過,那欽天監正顏泓俊使圓滑的很,只說他上稟的的確是觀測到的星相,老夫問了一句是陛下讓他觀的還是他自己觀的,他便顧左右言其他,再問就閉嘴不言。”
蕭厭坐在一旁,月白長袍讓他身上氣質清然,高束的玉冠襯的面龐如冷玉。
“顏泓俊閉嘴不言,就已經能說明這所謂星相之說是誰授意的,況且太后既然能說出封棠寧長公主的話來,那安帝想必也是清楚此事的。”
“吳秋平一直留在壽康宮,身邊時時有人跟著,倒是吳家那邊還有別人,但是太后身子如果真有問題,吳秋平想必也不會告知家中,更何況他幼子剛被送進宮里。”
如果只是因為替太后醫治好身子的獎賞就也算了,如果是為了其他,吳家幼子進宮,那吳秋平和吳家其他人恐怕更不會說話,想要探查他們沒什么大用。
蕭厭手指落在桌案上,發出“篤篤”輕擊聲。
錢寶坤和曹德江都是看著他,誰都未曾出聲打斷他沉思。
片刻,蕭厭手中才停了下來,朝著縉云說道:“你先安排宮里的事情,壽康宮既然設宴就不可能只宴請棠寧他們,安帝、太子若去,定會有別的妃嬪作陪,你傳消息給昭貴嬪,讓她想辦法過去。”
“再安排幾個人充作宮婢,以防萬一。”
縉云點點頭:“是。”
蕭厭繼續:“去問問馮來,看他是否知道安帝打算,也跟他和月見說一聲,準他們便宜行事,一切以棠寧和榮國夫人周全為上,還有,保護好錢小娘子和文信侯妻女,萬勿讓她們在宮中出事。”
錢綺月本就是為著棠寧進宮,絕不能出事。
至于文信侯夫人她們,文信侯還在前線作戰,萬不能讓他分心。
“曹夫人和傅夫人那邊不用太過擔心,太后還沒糊涂到去動她們,但也讓人留意些,別出了差錯。”
縉云自然清楚這些都是與主上交好之人的女眷,能照拂都會照拂,他點點頭說道:“屬下明白。”
蕭厭吩咐下面人時,曹德江二人都未曾開口說話,等蕭厭交代妥當縉云出去安排時,錢寶坤才有些詫異地看著蕭厭。
“那昭貴嬪居然是你的人?”
安帝后宮妃嬪極多,早年間他還算英明時就不忌女色,后宮繁花遍地,后來開始服用金丹精力旺盛夜夜春宵時,后宮里的美人更是塞都塞不下。
那些女子有很多都只是能得安帝一時垂幸,運氣好的能賜個封號封個品階,運氣不好的安帝寵幸之后就拋諸腦后,本是宮女的依舊還是宮女,不是宮女的十幾人擠在一處宮院里,過的不說富貴,甚至還不如外間尋常外嫁的女子。
安帝后宮里說得上名號的只有那么多人,早前世家勢力強盛時,皇后在前,之后就是賢妃,裕妃,淑妃,后面那些嬪妃也大多家世極好,出身富貴。
唯獨昭貴嬪,她出身普通官宦人家,并無太深的家世根基,又不曾生過孩子,卻憑著那張絕色容顏得封高位,而且還能讓安帝一直惦念幾分。
在后宮,昭貴嬪雖不是妃,但地位卻極高。
錢寶坤雖然一直知道蕭厭在宮中必定有自己的人手,這么多年籌謀也肯定布局了許多,卻也沒想到這個向來不怎么跟外間往來的貴嬪娘娘居然也是蕭厭的人。
蕭厭卻是隨口說道:“昭貴嬪并非我的人,只是我早年間無意幫過她一次,她算是念舊。”
曹德江在旁聞言卻是心中存疑,他知道蕭厭性子,如果不是能確定昭貴嬪足以掌控,蕭厭是不會在棠寧的事情上面動用昭貴嬪的,至于到底是收服還是只是施恩愿意回報都沒分別。
不過他也沒有追問,只是說:“太后此時設宴的確是有些奇怪,也不怪棠寧驚疑。”
錢寶坤皺眉有些不耐煩:“南地戰事正緊張著,外人都知道戶部入不敷出,宮里這個時候設哪門子的宴?況且那么多將士在前面打生打死,他們就不能消停點兒,總得沒事找出些事來。”
曹德江也是厭煩。
太后也好,安帝也罷,身為大魏掌權之人,卻只專注于自己小利,沒有一個愿意垂下頭顱去看看大魏如今處境。
西北送回來的那些消息安帝不會不知道,北陵頻頻調動,落雁關也幾乎進入備戰之時,連梁廣義都能暫時放下之前仇怨,跟蕭厭一同彈壓朝臣,好能讓南地戰事順利早些擒殺平山王。
偏偏太后和安帝卻不消停,這種時候還想著拿朝臣妻女謀算些隱秘心思。
有這種人掌權,當真是大魏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