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下的藏銀,后院的狗洞,那一日突然打開的柴房大門,無一不是棠寧那段滿是絕望如地獄深淵的日子里僅剩不多的光。
雖然她最后也沒能逃過,可眼前的小姑娘依舊值得最好的一切。
棠寧摸摸薛茹的頭:“阿姊希望你幸福,不要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委屈自己。”
薛茹對上棠寧的眼,那里面盛滿自己的倒影,滿是關切和真心,她眼圈忍不住泛紅,抱著棠寧的胳膊將頭埋在她頸側,聲音悶悶的:“阿姊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明明她什么都沒有。
過往也不曾太過親近。
她自小就明白這世間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哪怕血脈親緣也一樣,可是阿姊卻將她從宋家那灘爛泥里撿了回來,悉心照顧她,替她尋醫問藥,幫她擺脫過往,教她讀書進學,讓她蛻變成她自己做夢都不敢去想的模樣。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世間這么多人,阿姊為什么獨獨對我好?”
棠寧說道:“大概是因為上一輩子你疼過我。”
薛茹“啊?”了一聲,抬頭眼睛紅成了兔子。
棠寧認真道:“這是我欠你的。”
薛茹先是愣了下,隨即忍不住撅起嘴:“阿姊又逗我玩,你要是欠了我,那我就一輩子纏著你,讓你見著我都嫌煩!”
棠寧沒跟她分辨,只是輕掐了下她臉蛋笑出聲。
薛茹見狀只以為棠寧是在跟她開玩笑,她沒再追問,只歪著腦袋靠在棠寧肩上纏磨著撒嬌,反正不管怎么說她永遠都記得阿姊對她的好,她也最喜歡阿姊了,只要能幫阿姊,讓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馬車晃悠悠地回了積云巷時,姊妹二人已將崔家提親的事拋在了腦后,二人回棠府時就瞧見門前停著馬車,院子里還擺著好些箱子。
“這是在干什么呢?”棠寧走進去后疑惑。
“女郎,您回來了。”花蕪站在花廳前,瞧見棠寧她們連忙小跑出來,又朝著薛茹行了禮:“茹娘子。”
薛茹點點頭后就盯著那些箱子滿是好奇:“花蕪,府里怎么這么多東西?”
花蕪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誰家特意來送給女郎的,是顧家主收的。”
薛茹扭頭道:“阿姊,崔家他們該不會把藏書送來府里了吧?”
“應該不是。”
棠寧搖搖頭,那幾家的藏書可不止這么點兒箱子,況且世家那邊“贈”書本就是被迫。
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些人自然不會再放過替自己攬點兒好名聲的機會,她和阿兄答應梁廣義允許他們自己送書去書院,對外就說是他們憐恤學子不易特意資助書院的。
那幾家的書定然是會直接送去書院那邊,一路上恨不得敲鑼打鼓讓人知曉,如果送來積云巷能有幾個人知道,豈不是白費了好名聲?
“舅父!”
棠寧見那邊顧鶴蓮身影出現在花廳里,她連忙喚了聲。
顧鶴蓮扭頭見她們頓道:“你們回來了?快過來。”
等棠寧二人過去之后,顧鶴蓮才指著地上那些箱子說道:“我正愁著這些東西放哪里呢,那些玉器陶瓷珠寶首飾的放進庫房就行,但是里頭這些古畫、孤本可不好隨意安置,你快想想要放去哪兒。”
棠寧說道:“您怎么又拿東西過來了,府里又不缺……”
“想什么呢,我要送你也不送這些。”
顧鶴蓮不屑撇撇嘴:“這些玉器陶瓷的吃不能吃,用又不合適,那些個首飾也都是過時的,瞧著金貴你這漂亮臉蛋卻戴不了那些老樣式,我要送你這些還不如送你幾箱金子,喜歡什么自己買去。”
“這些個東西里頭,也就那兩箱子孤本、古畫有點兒意思,其他的跟廢物沒什么區別,擱府里都嫌占地方。”
棠寧:“……”
這一如既往暴發戶的語氣實在讓人眼紅。
她上前看了看:“那這些是誰送來的?”
顧鶴蓮:“紀王府那邊。”
棠寧聞言驚訝:“他們送東西過來干什么?”
“誰知道呢。”
棠寧瞪他:“您不知道?那您還收?!”
他們跟紀王府沒什么交集,唯一勉強能說上的過往還是結了怨的,紀王府莫名其妙送來這么多東西,顧鶴蓮莫名其妙就收了,他也不怕黃鼠狼給雞拜年。
他怎么想的?!
棠寧無語:“您收東西前就沒問問,紀王府的人怎么也這么不靠譜,突然送東西總要有個名目吧?”
顧鶴蓮說道:“我怎么知道,我來的時候就瞧見他們王府的人堵在外面,你這府里沒個主事的人,花蕪那丫頭嘀咕說你跟紀王府的女娘有仇,將人擋在外面不給進。”
“我來時就順嘴問了一句他們干什么的,紀王府的人就跟找著門路了一樣只說是來給你和蕭厭道喜的,說是他們王爺替妻女給你的賠罪禮,然后像是生怕有人拒絕一樣,扔下東西就跑了。”
他當時也是一臉懵逼,叫人追都沒追上紀王府的人,后來還和牧風一起還廢了老鼻子勁,才叫人把東西搬進來。
顧鶴蓮見棠寧皺眉不不由撇撇嘴:
“這么點兒破東西,收了就收了吧,左不過就是紀王見你家蕭厭得勢想要討好。”
“這里頭也沒幾樣能用的,我瞧了就孤本有幾冊不錯,那幾張古畫也算是名家的,回頭放進書院里掛墻頭正好,紀王府要是拿這事兒說話,改明兒扔他們兩箱子金子補償他們就是,又沒幾個值錢的。”
棠寧:“……”
薛茹:“……”
從門外進來的蕭厭堪堪聽到這句話,見顧鶴蓮把扔兩箱金子說的跟扔兩箱石子兒似的,他臉上扭曲了一瞬。
顧鶴蓮沒瞧見外面的人,抬腳踢了踢身旁的箱子還在低聲抱怨:
“不過紀王好歹是皇室的人,這也忒窮了點兒,他不知道你家蕭厭四處找銀子嗎?要真想要賠禮道歉送這些破爛玩意干什么,送銀子啊,來個百八十萬的,蕭厭那廝一準兒不計前嫌。”
“一堆沒用的,也不嫌寒磣。”
顧鶴蓮撇撇嘴滿臉不高興。
蕭厭望著滿院子珠光寶氣的“破爛玩意”,臉上扭曲更甚,一旁跟進來的狄濤和伏將軍他們差點拔刀。
曹德江磨了磨牙:狗大戶!
這姓顧的怎么沒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