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不知道文信侯府和祿王府原本要說的親事告吹,她只是臉色沉凝帶著一行人回了棠府。
等下了馬車踏過府門時,棠寧突然朝著身旁月見吩咐:“今夜的事情別告訴阿兄,他傷勢未好不能挪動,別叫他擔心。”
月見只愣了一瞬,就面不改色:“京中的事情,瞞不過督主。”
“那就等瞞不住了再說,交代府里誰都不許去打擾阿兄。”
“督主若是問起……”
“我自己去與他解釋。”
周圍幾人聽見棠寧主仆對話,誰都沒有多想。
蕭厭救駕身受重傷世人皆知,他們只以為棠寧是不想讓蕭厭操心才讓人瞞著他,再多也只是覺得棠寧體貼,惟獨宋瑾修忍不住胸口擁堵。
哪怕不止一次見過棠寧和蕭厭親昵,見她如同往日待他一般親近那閹人,可他依舊難以釋懷。
明明那句阿兄是該叫他的,明明他才是棠寧兄長,可如今她待一個外人都比他要親近。
酸澀翻涌時,宋瑾修強壓著心緒跟著眾人進了棠府。
花蕪她們見著棠寧和錢綺月換了衣裳,薛茹身上也有擦傷,都是嚇了一跳。
“女郎,你們這是怎么,怎么受傷了?”花蕪急聲問。
棠寧說道:“出了點意外,讓人去取些冰塊過來。阿茹,你先去上藥。”
薛茹卻難得倔強:“我沒事,等一會兒再上藥就好。”
今夜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她擔心。
棠寧對上她眼神,想了想也沒強求讓她離開。
花蕪匆匆忙忙取了冰塊回來,棠寧這才讓她們都退下去后,等一邊包著冰塊替錢綺月有些紅腫的臉上冰敷,一邊才朝著傅來慶說道:“剛才在湖里情急之下傷了傅郎君,你可要先跟府里的人去換身衣裳上點藥?”
傅來慶本就穿著深色衣裳,這一路跟著過來一聲不吭,誰都沒瞧出來他居然受了傷,此時聽到棠寧的話,其他幾人才詫異看了過來。
錢綺月按住棠寧替她冰敷的手就想起身:“傅來慶,你受傷了?”
傅來慶搖搖頭:“沒有。”
見錢綺月皺著眉頭一個勁兒的看他,齊澄也是朝著他身上打量,他故作輕松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真的沒事。
“當時本來就在水里,縣主力氣不大,只是胳膊劃破點皮,真的沒事。”
“倒是剛才在悅來樓那邊,縣主和錢小娘子怎么跟祿老王妃她們起了沖突,還與她們動了手?”
錢綺月一聽祿老王妃幾個字就氣得慌,捂著臉說道:“誰知道她們吃錯了什么藥,好端端的攔著我們不讓回府,過去后又上來就給我和棠寧下馬威,我和棠寧落了水,誰見了不得照拂幾分,可那個祿老王妃居然拿著我們沒跪她就朝著我們動手。”
“也就是姑奶奶在水里被人算計脫了力,要不然我非得狠狠抽那個安嬤嬤幾鞭子……”
說起鞭子,她伸手朝著腰間一摸直接摸了個空,頓時氣哼哼的鼓著臉。
她好不容易才尋來條順手的鞭子,沒想著被先前那兩個王八蛋拽落在湖里了。
簡直氣死她了!
傅來慶聞言就覺得不對:“祿老王妃雖然重規矩,可不像是為了這么點事就會跟人動手的人。”
棠寧說道:“有人挑唆,自然就會。”
宋瑾修聞言臉色微變,他仔細想著今夜的事情沉聲說道:“你們今夜落水不是意外,先前湖邊我瞧見是有人故意撞了你們,那人撞完之后立刻就混進了人群之中,而且你們落水之后又有男子刻意靠近,這恐怕是早有人設好了局,想要壞你們清白。”
“你幼時學過泅水的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要是你和錢小娘子一起落入湖中不得自救,再當眾被那兩個男子從湖里撈起來,剛巧又撞上出來賞月,性情嚴苛、重規矩的祿老王妃……”
其他幾人聞言臉色都變了。
齊澄坐在一旁微瞇著眼:“宋大人是說,做局的人跟祿王府有關?”
傅來慶皺眉:“不對,要真是祿王府做局,祿老王妃怎么會蠢得親自來揭穿這事,既得罪了人又留了把柄,而且祿老王妃最重規矩,她不像是會用女子清白來算計縣主她們的人。”
“你的意思是,祿老王妃是被人當了刀?”齊澄凝聲道。
花廳之中一時沉默,薛茹捂著胳膊一聲不吭,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陰沉,而宋瑾修他們才道真相,也是心潮起伏。
祿老王妃是刀,那設局害棠寧她們的人是誰?
棠寧坐在一旁,淡聲說道:“長公主府曾跟鋮王府議親,意將駙馬族中嫡出女娘嫁給謝寅,后因鋮王府謀逆不了了之,數日前,樂陽長公主突然提起此事,跟姨母說想要換親。”
幾人聞言都是瞪大了眼。
“她想換誰?”宋瑾修問。
棠寧譏諷:“我。”
錢綺月“唰”地跳了起來,抓著臉上冷敷的冰塊就砰地一聲砸在桌子上:“她腦子進水了,居然想拿謝寅的婚事換你?那狗東西早就已經回了陸家,她怎么不找陸家去換,憑什么找你,她是瞧你好欺負呢?!”
傅來慶和齊澄也都是覺得不可思議,那樂陽長公主是不是瘋了,這種念頭她怎么敢起的?
棠寧嘲諷,可不就是見她沒爹沒娘沒宗族庇護覺得好欺負,先前落水的時候她還心有懷疑,不知道今夜這出到底是沖著她還是沖著錢綺月來的,可當看到樂陽長公主還有四皇子妃時,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瑾修氣的緊緊握拳:“所以樂陽長公主是換親不成,就起了歹心,想要毀你清白逼你下嫁?”他滿臉怒色:“她怎么敢?!”
錢綺月眼里冒著火:“那老虔婆!”
見她起身就想朝外沖,傅來慶連忙橫身一擋:“你干什么?”
“我找她算賬,她差點害死我和棠寧!”
“不能去。”
傅來慶擒著她手臂:“有人撞你們落水的事情只有宋瑾修一人看到,那撞你們的人跟水里的人都沒找到,你就這么去了長公主府根本沒有證據,到時候不僅討不回公道,還會被樂陽長公主反咬一口。”
看錢綺月氣的鳳眼怒紅,他低聲說道:
“她是長公主,本就占著身份,若無實證污蔑皇親是大罪,而且你和縣主在水中被男子親近的事絕不能外傳,雖然那二人沒有得手,可是流言似虎,要是傳揚出去有人借機無中生有,只會毀了你們清譽。”
錢綺月聞言又氣又惱:“那就這么算了?”
“自然不能。”
一旁的宋瑾修冷然開口:“你和棠寧不好尋她麻煩,別人卻可以。”
“樂陽長公主拿祿老王妃當刀,若只是悅來樓里挑唆幾句,讓祿老王妃出頭也就算了,頂多是生些嫌隙,可要是祿老王妃知道她險些被人利用毀了棠寧和錢小娘子,讓祿王府跟蕭督主還有錢家結怨,她豈會善罷甘休。”
祿王府好歹有個為國捐軀的老王爺,祿老王妃在宗親里地位也極高,她想要教訓樂陽長公主多的是辦法。
傅來慶難得跟宋瑾修意見一致:“他說的對,這事你和縣主都別出面,讓錢尚書或是蕭督主派人走一趟祿王府,自然有人會找樂陽長公主的麻煩。”
錢綺月沉著俏臉,顯然有些不甘心。
棠寧開口:“滄浪已經帶人圍了映荷湖邊,未必抓不住動手的人。”
況且,她總覺得今夜的事情才只是開始。
以樂陽長公主的性子,一次算計不成,她未必會罷休,在加上暗地里還有個陸皇后,四皇子妃今夜出現在那里總不會是巧合。
如果樂陽長公主的算計她落水的事情,有四皇子妃和陸皇后一份,那她們在旁攛掇著,這種無恥手段絕不會只有這一次,而且經歷今晚上的事情,棠寧也隱約猜到陸皇后想要什么。
她垂眸面露譏諷,陸皇后為了四皇子可真是殫精竭慮,居然把心思打到了她頭上。
陸皇后真當她好欺負?!
棠寧眼底露出抹狠色,沒跟幾人提起陸皇后的事,也沒將猜測出的事情全部告訴他們,她只是朝著幾人說道:
“宋郎君既然看到動手那人的長相,就先讓人畫了肖像,暗中搜尋,還有突然爆炸的煙花,總能找到線索。”
錢綺月聞言嘴里憤憤:“別叫我找到證據!”
幾人知曉落水真相后,心情都算不得好,棠寧安撫住了錢綺月,見夜色已深就讓人送她回了錢家,傅來慶和齊澄也沒久留。
出了棠府,傅來慶喚住氣沖沖的錢綺月。
“干什么?”
“今夜的事,你別沖動…”
錢綺月原是想要一句話懟回去,可突然想起先前在水里傅來慶好歹救了她一命,她抿抿唇說道:“我知道!”
她又不傻!
錢綺月頓了頓,才瞧著傅來慶還有些濕淋淋的衣裳:“剛才在湖里,謝謝你救我。”
傅來慶說道:“不用謝,不過剛好遇見了,換作是誰都不會見死不救。”
“那不一樣,反正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以后有事你盡管開口。”
錢綺月伸手朝著他肩膀上就拍了兩下,等收回手后就直接說道:“我得先回去了,還得找我爹告狀去,讓他給我和棠寧出頭,你也趕緊回去換身衣裳吧,小心著了風寒。”
傅來慶應聲:“好。”
見錢綺月鉆進馬車離開,傅來慶眼神還一直落在越來越遠的馬車之上。
齊澄站在傅來慶身旁,幽幽出聲。
“剛好遇見,換成誰都不會見死不救?”
他伸手就朝著臉色僵住的傅來慶胳膊上拍了一爪子,見傅來慶疼的一哆嗦,臉色蒼白。
齊澄滿目幽怨:“傅郎君,你可真是大義。”
也不知道是誰,瞧著人家錢小娘子落水,跑的比狗都快。
那跳進水里都不帶打眼,越過那宜陽縣主,直接就朝著人家游過去!
傅來慶神色微僵:“我與她們二人都是舊識,而且當時情況危急,縣主又會水,我只能挑她……”
齊澄頓時氣笑:“是嗎,原來你跟錢小娘子沒什么,害我誤會,既然你們沒什么,那我回去之后就讓我娘去錢家提親。”
“咱們倆親如兄弟,你救了你未來嫂嫂,等我們成親之后,我定會帶著你嫂嫂好好謝!謝!你!”
他說完轉身就走。
原本還淡定的傅來慶瞬間急了,他連忙拽著齊澄:“不行。”
齊澄挑眉:“不行什么?”
傅來慶:“……”
他被盯得吞吞吐吐半晌,見齊澄扭頭想走,他拽著人道:“你不能去提親!”
齊澄聞言頓時冷笑:“喲,傅郎君急了?”
狗東西,裝啊!!
傅來慶:“……”
他滿面通紅,耳根子發燙,瞧著齊澄那滿是嘲笑的眼神,半晌惱羞成怒一巴掌糊在齊澄腦袋上:“反正你不能娶錢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