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整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顯然，在她對于她對姜總的算計中，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而同樣頓住腳步的，還有剛剛走近，恰好聽見戚戚最后那些話的姜禹城。
原本是看著李曉沖戚戚表情沖動而不喜，想著還是自己處理來得干脆。
卻不防聽到戚戚這話，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緊隨而來的，便是胸腔溢出的點點溫暖。
眼底的肅漠化出一絲欣喜。
欣喜于從前到現在，戚戚總是最懂他的那一個。
對于所謂的爛桃花，姜禹城從來沒放在心上。
不管對方是李曉還是王曉張曉，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但作為一個資助者，李曉在他這里的身份又是不同的。
資助者和被資助者，本身就是一個敏感的關系。
尤其類似的社會丑聞并不是沒有過。
女性的社會地位從來都很尷尬。
社會對于女性的要求很高，但社會對于她們往往十分苛刻。
被性騷擾，被非禮，人們不去指責騷擾她的男人，反而質疑她的穿著打扮，質疑她是否給了對方某些暗示。
男人家暴女人，那是家庭矛盾。
女人家暴男人，那不能忍，得坐牢。
好不容易，隨著更多有力量的女性站起來，她們一點點爭取到了屬于女性的權利。
可這些權利，又開始反過來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女性利用。
利用勞動法對于孕期女性的政策，隱瞞懷孕進入公司。
利用女性天生弱勢的身份，誣告對方非禮。
真真假假，當人們開始無法一眼看穿真相時，就會選擇一刀切地敬而遠之。
而李曉現在做的這些，何嘗不是在逼著那些真心做慈善的企業家一刀切。
她這是過河拆橋。
不只是拆姜禹城的橋，更是在拆后面無數想要過河的女孩子的橋。
聞人戚戚點出這一點，也是在給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李曉但凡還有一絲道德理智就會選擇迷途知返。
但如果她還是決定一條路走到黑……聞人戚戚也有一百種方法讓她從此以后發不了聲。
今天這一遭，只是先禮后兵。
姜禹城看著難得神情認真的妻子，此時再無意去關注李曉的反應，眸中滿滿的，只有對戚戚的驕傲與喜歡。
李曉有句話說錯了。
戚戚這個白月光，并不會因為失而復得而顯得不再珍貴。
相反的，因為曾經失去過，更讓他珍惜此后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過去他端著姜家繼承人的身份，哪怕心里喜歡也會表現得克制不讓自己沉迷其中。
但這兩年，哪怕家里的小輩都明顯看得出來，他變得黏人了。
重新抬腿，姜禹城沒有看一眼李曉，只徑自上前，一雙眼底盛滿眼前那道身影，而后溫聲問她，
“累了么？我們回家？”
聞人戚戚心說她還沒開大呢，就說了幾句話哪累了。
但對上姜禹城的目光，還是順勢應了下來，
“嗯，那就回吧。”
說著伸手，兩個在外人眼中年過半百的人，毫不避諱地手牽著手，自顧朝著宴廳大門處走去。
周圍人皆朝兩人投去艷羨和友善的目光，唯有李曉看著兩人的背影面露復雜。
腦中思緒翻飛，眼看著兩人一點點走遠，她終究沒忍住輕聲喊住對方，
“姜總！姜總夫人等一下！”
姜禹城和聞人戚戚輕輕頓住腳步，側頭看向李曉，似是想知道她還有什么想說。
卻見她定定看著兩人，忽然朝著兩人的方向彎了脊梁，低頭，認真道，
“謝謝，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她讓他失望了。
那些藏在心里的算計，她不會讓它們見光。
就算是為了那些和她一樣需要資助的女孩，她也會將對姜總的愛慕，永遠藏在心底。
她不會再試圖接近他了。
姜禹城和聞人戚戚看著她沒再說什么，擺擺手，兩人便自顧相攜退場。
下樓時，姜禹城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坐上車后座的時候，聞人戚戚不經意一瞥，發現他面相顯示的爛桃花消失了。
聞人戚戚有些稀罕，
“我還挺厲害的。”
以前老是教栩栩能動手的時候不用動嘴，現在看來，她還有以理服人的技能。
說不定姜淮在玄監會的表現就是繼承了她的。
聞人戚戚一下子又驕傲了起來。
要不是因著在外面又穿著禮服，她高低地露一條尾巴出來翹一翹。
姜禹城將她的驕傲看在眼中，沉肅的眼底帶上一絲寵溺，沒有說他剛剛讓助理安排下周將李曉直接調去老遠的分公司，只附和著點頭，
“嗯，你最厲害。”
他這一說，聞人戚戚倒是將目光落到他身上，瞇了瞇眼，卻道，
“還是你厲害，人到中年還能引得小姑娘為你神魂顛倒……”
姜禹城：……
面露無奈，又無力解釋，只能放緩了聲音，示弱，
“戚戚……”
聞人戚戚卻湊近他，“我回來了，就不是你心底的白月光了？”
姜禹城拉著她的手，捏捏，
“你是。”
一直都是。
聞人戚戚眼底帶了絲絲滿意，面上還是不依不饒，“男人不管多少歲都只喜歡十八歲？”
姜禹城一臉嚴肅，
“我喜歡你，無關歲數。”
老男人難得表白，聞人戚戚瞬間被哄開心了，不再逗他，只道，
“你喜歡十八歲也無所謂，反正我都行。”
她話落，姜禹城只覺眼前一晃，昏黃的車燈內，那張湊近他的臉蛋突然變了模樣。
原本是保養得當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此時瞬間恢復成了十八歲她初遇他時帶著稚嫩和青春的模樣。
姜禹城目光一閃，恍惚間，似重新回憶起多年前的悸動。
那時他因她莫名的斷聯而焦急擔憂，終于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覺。
當她冷不丁重新出現在他眼前，并笑瞇瞇朝他走來時，哪怕時隔多年重新回憶，姜禹城依舊記得那時怦然心動的心情。
那是明晃晃的心動，以及曾經的珍寶失而復得的感動。
從那一天起，他發誓不會再弄丟她。
手輕輕撫上那年輕而稚嫩的臉蛋，姜禹城緩緩朝她湊近。
就在聞人戚戚以為他會習慣性朝她吻下來時，男人卻是緩緩低頭，與她額心相觸。
而后聲音喑啞，透著絲絲眷戀，
他說，
“不用刻意改變，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邊，和我相守……”
直到我老去。
未盡的言語，隨著額心處傳來的溫度化作默契的感知。
聞人戚戚閉上眼，年輕的容貌隨之緩緩變回略顯歲月的模樣。
沒有多說什么，她只輕輕用額頭蹭了蹭他的，帶著點撒嬌和眷戀的意味，輕聲回應他的祈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