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那時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朱四、朱五不跟他站一塊,那他以后想要跟朱大、朱二競爭都完全沒有了競爭優勢。
別怪朱三目光短淺,沒什么遠見,他也沒見過朱家村以外的地方,眼里心里也就只有那幾畝地。
可后來,一切改變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娘不再呆在家里,開始往外奔波,操持一家吃穿用度。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山上的吃食,地里的莊稼,胭脂方子,吃食方子……這些東西的出現,逐漸改變著這個家的環境。
朱三猛然意識到:什么屁的“男主外,女主內”,要是他娘沒那么多顧慮,早幾年就“豁”出去拋頭露面,他們家會窮成這個樣子?
別人只看到他爹被他娘壓了一個頭,骨頭越來越軟,越來越不男人,可朱三卻看到,當他娘“站”起來的時候,他們的肚子越來越飽了。
這個時候,朱三有意無意地提醒幾個兄弟:別管外面的閑言碎語,能夠填飽肚子才是王道。
誰能夠填飽他們的肚子,他們就聽誰的。
什么這個家是“爹”做主,女人都是外人,不能信,屁,沒看到他們爹當家做主那么多年,他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還是娘當家做主靠譜,越過越好。
果然,隨著他和幾兄弟越來越齊心地跟在葉瑜然身后,朱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好了,那些“朱老頭怕婆娘”、“朱老頭是個軟骨頭”、“朱老頭不是個男人”的閑言碎語也消失了。
雖說沒有徹底不見,但大家嘗到了他娘牽頭的甜頭,又有幾個原是回到當初的苦日子?
也是因為這樣,不管葉瑜然想要做什么,朱三不僅沒有阻止,還慫恿著自家的幾個兄弟全力支持——反正日子已糟成這個樣子了,還能糟成什么樣子?還不如跟著他們娘拼一拼。
一拼,拼到了如今。
現在回想起來,朱三只覺得慶幸。
——還好,還好當年他支持了娘!
葉瑜然回了柳龍靜院后,就將她準備與徐老成為親家的事情跟宴和安、朱七說了。
宴和安一臉驚訝,說道:“朱大娘,你剛說什么,你給三哥訂了哪家的姑娘?”
朱三年紀輕輕就沒了娘子,有可能會重新相看、成親,這事宴和安不意外,可是他怎么感覺自己聽錯了,好像聽到朱大娘說,她給三哥訂了徐老家的姑娘?
這怎么可能?!
那可是徐老,欒州徐家的姑娘,千金大小姐,她怎么可能許給一個泥腿子?
“徐老的孫女。”葉瑜然也知道,這事說出來,怕是沒幾個人相信。
就是她自己,要不是她親手辦的,她都有些不相信。
宴和安咽了咽口水,看看一臉笑意的朱三,又看了看葉瑜然,說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徐家姑娘怎么會許給三哥?朱大娘,這事你提前打聽過沒有?是徐家哪位姑娘?品性如何?三哥那么好的人,可不能被拖累了……”
好吧,他一點也不覺得徐家的姑娘嫁給朱三會是什么好事情,若是沒有問題,人家會如此“低嫁”?
既然有問題,那嫁給他三哥,那就是“侮辱”啊。
宴和安甚至跟葉瑜然說道:“朱大娘,你不用擔心,若其中真有什么事情,就算把親事拒了也沒什么。即使順德做不了徐老的弟子,我也可以給順德介紹別的先生,絕對不會讓人毀了順德。”
雖然宴和安并不覺得徐老是那樣的人,可為了以防萬一,為了安葉瑜然的心,他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在宴和安的心里,朱七一家早就不是什么“外人”。
朱家的事,就是他宴和安的事!
葉瑜然笑了起來,對朱三說道:“看到沒有,和安這么關心,你還不快好好感謝一下人家,也趕緊跟人家說清楚,你這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和安擔心得睡不著覺。”
“呵呵呵……是,娘。”朱三應著,對宴和安說道,“和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徐小姐相情相悅,所以才求了徐老做主,答應這門親事的。而且這位徐小姐你也見過,就是現在在徐老院子里的那位。”
宴和安一愣:“是她?!”
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其他的徐小姐他不知道,不過這位徐玉瑾徐小姐,宴和安還是見過的。
他與朱七去徐老那兒求教的時候,碰到過一兩次,因為男女大防,沒有細看,但隱隱感覺出來,這是一位品行兼優的大家閨秀。
如果朱三訂的是她的話,宴和安到也覺得不錯。
只是……
宴和安有些疑惑:“可是,她怎么會訂給三哥?按她的年齡,她應該訂過親了吧?”
“和安,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朱三說道,“徐小姐確實訂過,只是發生了一些意外,她的未婚夫過逝了。而她現在馬上就要年滿十六歲了,再相看有些來不及,這才落到了我頭上。”
“原來如此……”宴和安的心完全松了下來,他站起身來,沖朱三道了一個歉,“抱歉,三哥,剛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什么呢,你也是關心我。謝謝!”朱三上前,拍了拍宴和安的手臂,說道,“到時候我成親,你一定要來喝喜酒。”
“那我肯定會去,只是不知道三哥準備在哪兒辦?”
“老家。”朱三說道,“親戚朋友都在那邊,到時候還要上族譜,還是老家方便一些。不過,我打算成親以后住在普壽城,一來我要參加明年的縣試,離徐老近一些,方便讀書;二則老七也在這里讀書,我也好照看他。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們可能就不方便再住在你這里了。”
宴和安心里有些微微遺憾,說真的,他也不想跟朱七分開。
不過他也明白,若是朱三沒有成親,跟朱七住在他這里沒什么,但朱三一旦成親,帶著媳婦住別人家就不方便了。
何況,徐老在這邊也有落腳的地方,即使朱三不自己租房買房住,人家也應該住岳家,而不是他這個同窗這里。
“我明白,只是,”宴和安說道,“能不能住得近一些?我與順德上學放學一向在一起,忽然不一起走了,還會有些不習慣。”
“那肯定的,我首先考慮的就是這最近的院子,小一點都沒關系,只要夠住。”朱三笑著說道,“別說老七舍不得你了,就是我也舍不得你,住在你這里,跟住在自己家也沒什么區別,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