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朱大有些責怪地說道,“我娘才坐下,就不能讓我娘歇口氣嗎?”
朱老婆子表情有些訕訕的:“你娘不是坐下了嘛……”
在門口說話那么久,她都憋著沒問,這都坐下還不能問,那她什么時候能問?
“咳咳!”朱老爺子維護了幾句,“你們奶沒別的意思,這不是那天二妹他們是被衙役帶走的嘛,她就想問問,他們怎么沒跟你們一起回來,是不是讓衙門給……”
說實話,這兩天,二老一直在擔心這件事情。
之前葉瑜然將他們藏起來,讓朱二妹扮死的時候,他們還沒什么太大反應。
可是沒過多久,衙役就上了門,還把朱二妹一家給帶走了,他們就慌了:這老大家的,不會把他們送到牢子里去了吧?!
——完了完了,這個兒媳婦心黑手辣,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這要下了大牢,那還能有好了?
朱二妹畢竟是他們親自的,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進大牢里,他們這心里也不好受。
他們想找家里的年輕人念叨,可是朱老頭家的幾個兒子、兒媳婦跑得賊快,根本不聽他們念。
也就只有朱老頭,會給他們這對親爹親娘一點面子,停下來讓他們念。
可念完了,朱老頭也露出了難色:“爹、娘,這事……這事,你們覺得我做得了主嗎?”
朱老婆子說道:“那畢竟是你婆娘,就算不能做主,也能說幾句話?”
自己兒子的情況,自己清楚,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愿。
不是她想逼朱老頭,實在是太“心疼”朱二妹,怕老錢、錢新父子倆真進了大牢,朱二妹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朱老頭幾乎羞愧地說道:“娘,你別說了,上次秦寡婦的事,你忘了?我自己在她那兒都還沒過,這要再添一筆,我怕她連幾個兒子的臉面都不顧了,把我給趕出去……”
“她是個什么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心狠著呢。”
“我都討好她這么久了,到現在都還分著房睡,連手都不讓我碰一下。”
越說,朱老頭越難受。
秦寡婦的事情沒暴露之前,他在朱家還有些地位,老婆子還會在幾個兒女面前給他面子。
自從這件事情暴出來之后,那幾個兒子、女兒瞧他的眼神都不對。
他在這個家,也很難啊!
就這樣,他哪敢再插手?
現在他老了老了,下地干活都吃力了,眼看著以后要靠幾個兒子養,他只想安安穩穩的,能夠過完后半輩子。
聽著朱老頭的話,朱老爺子、朱老婆子心里也有些難受,一時之間,也不好再開口了。
可是不開口,并不意味著這件事情就“放下”了。
這不,當老倆口看到回來的人群當中沒有朱二妹一家人,那整顆心都懸了下來。
朱大不爽道:“沒別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我娘才剛從牢子里回來,你們也不知道關心一下,開口就是二姑母一家。怎么,他們害得我娘進了大牢,我們還要對著他們好言好語的哄著,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們去了哪里,關我們屁事?”
“老大,怎么說話呢?”葉瑜然連忙喝斥住朱大,說道,“爺爺、奶有是長輩,有你這么跟爺爺、奶奶說話的嗎?過來跟爺爺、奶奶道歉,說‘對不起’。”
朱大有些不服,可是還沒張嘴,就看到葉瑜然冷眼掃了過來。
心里憋了一口氣,朱大對二老說道:“對不起。”
聲音不大不小,葉瑜然也沒深究,而是對朱老爺子、朱老婆子說道:“爹、娘,你們別生氣,老大只是心疼我這個當娘的,說話有些硬了。你們二老放心,待會兒我肯定好好教訓他,哪有人這樣跟長輩說話的?長輩再不對,那也是長輩,也得敬著、供著,說話也要客氣著。要是人人都跟他似的,但凡有點不滿就‘大呼小叫’,別人還以為我們朱家沒教養……”
看似在“訓斥”朱大,可話里一句“長輩再不對”,就讓這話完全變了味道——當長輩的,可以“為老不尊”,但當晚輩的,絕對不可以“為幼不敬”,否則那就是沒教養。
她葉瑜然教出來的孩子,絕對是有教養的!
朱老爺子、朱老婆子心塞:“……”
——這個兒媳婦,果然得理不饒人啊!
——瞧瞧這話,說得是比以前好聽了,可這彎彎饒饒的,讓人更加憋屈。
——有氣不能撒,還不如像以前那樣直來直去。
反應最快的,是朱四、朱五、李氏幾個,他們互相打著眼角,表示:瞧瞧,還是咱娘厲害,罵人都不帶臟的!
望著二老的表情,葉瑜然也怕把他們氣死,話題一轉就說道:“至于二妹,爹娘也不用擔心,這事本來就沒二妹的事,算計我的是老錢跟錢新那個臭小子,要關也是關他們父子倆。只不過二妹心疼她兒子,不肯跟我們回來,想跟她兒子一起,所以才沒跟我們回來。”
這話,朱老爺子、朱老婆子二人能信?
他們又不是傻子,那家衙役帶人的時候,錢新當場就掐了朱二妹的脖子,若不是人家衙役反應快,朱二妹怎么著了都不知道。
都這樣了,朱二妹還會留在大牢里“陪”錢新?
“老大家的,二妹……”有點怕葉瑜然的朱老婆子懦懦地開了口,問道,“二妹當時咋說的?錢新都那樣對她了,她咋還……”
葉瑜然一看老人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無奈:“再有怨氣,那也是她兒子,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能不管?當時就替老錢、錢新父子倆求了情,讓我不要告,說他倆‘不是有意的’。還說我反正都沒事,一家子親戚,也沒必要再追究了……”
朱老婆子還沒開口,就被葉瑜然給堵了回來,心里更是堵得慌。
“娘,我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仗。錢氏父子都算計到我身上了,我要是那么快松口,我成什么了?真當我是嫩豆腐,隨便可以瞎撞瞎捏的?”葉瑜然有些口氣不太好地說道,“他又不是偷了我家一把菜、一把糧什么的,人家是想送我進大牢,要整死我呢。我要真死在牢子里了,那我們家可就真的‘家破人亡’了,他也成了我兒子、女兒的‘殺母之仇’。這樣的仇人,那是能原諒的?”
一句“家破人亡”、一句“殺母之仇”,重重地敲在了朱老爺子、朱老婆子心口,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們知道,兒媳婦說得也對。
可是,朱二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