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余掌柜那里離開,葉瑜然帶著三個兒子朱大、朱三、朱七,特地到鎮上的幾個書塾逛了一圈。
同樣是書塾,但書塾跟書塾可是完全不同的。
這個時代在建城的時候,一向都是“東尊西貴南貧北富”,即使只是小小的安九鎮,它也有一種這樣的風格。
所以官衙一邊在東邊,官僚的府邸也一邊在那邊。北邊是富人扎堆的地方,南邊則窮人比較多。
只不過因為安九鎮比較小,界線那么分明罷了。
安九鎮有東西兩座書塾,東邊的肯定不用說,以官家子弟為首,因為先生姓白,叫白氏書塾;西邊的則以商人為主,先生姓陳,不過書塾的名字卻被取了“蘭花”二字,叫蘭花書塾,取蘭花“花中君子”之意。
西北兩邊比較接近,沒有太多界線,位于中間線的蘭花書塾十分具有優勢,可以說是安九鎮最大的書塾。
雖然同樣是落第的舉子,不過因為白先生比陳先生的名次更靠前一些,名氣也更大一些。
他們倆走的也是差異化競爭的路子,兩家書塾因為招收的學子不同,多少帶了些自己的顏色。
至于南邊,老百姓還操心著填飽肚子的事情,讀書的還真沒有幾個,所以即使有一個讀書的地方,那也只是某個秀才臨時搭的場子,也就三五個人,不成書塾。
以這個時候的門第之見,葉瑜然知道,白氏書塾朱七肯定是進不去的。不過她還是帶著他們在附近逛了一圈,小聲地跟他們講解這其中的門道。
朱大心不在這里,完全一腦子將糊。
朱七用一種純真的眼睛望著她,一知半解,只是死記硬背的將他娘講的,應該注意的點給“背”了下來。
也就只有朱三聽得十分認真,將某些事情暗暗記在了心里。
以后他要帶弟弟、侄子在鎮上讀書,肯定會跟這些讀書人打交道。官家弟子跟富家弟子講究不同,雖然安九鎮只是一個小地方,但白氏書塾能夠跟蘭花書塾如此“涇渭分明”,那么在明面上,在里面讀書的學子就會有所區分的。
這個時候,朱三需要注意的東西就多了。
葉瑜然因為原主的記憶,到是對大戶人家少爺讀書的一些講究,一清二楚,說得頭頭是道。
除了“八卦”原主當年伺候那位大少爺的特點,連同他那個圈子里的一幫,也都整理了一些信息出來,提供給朱三參考。
“老三,這些都是娘當年那個時候的事情,讀書人喜歡守古志,所以我推測這么多年過去有些變化,也應該能夠摸出一些套路。你呢,每次來鎮上都沒少打聽,所以你要多長一個心眼,該注意的就得注意。”葉瑜然強調,“能用錢擺平的事情,都不是事,我們寧愿用錢解決,也不要得罪這些公子哥,懂嗎?”
朱三點頭:“我知道了,娘。”
這些日子他打聽到了不少,也在不斷摸索總結,自然也知道,這些官家子弟萬萬不能得罪。
人家有背景有勢力,隨便在背后搞搞你,把你弄進地牢什么的,你就得脫一層皮。
對于有錢人家,那只是錢的事情,可對于他們這種泥腿子,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錢來擺平,只能靠自己熬。
“反正你要記著,你們是來讀書的,其他能不摻和就不摻和。”葉瑜然說道,“越低調越好。現在我們已經拜托余掌柜了,如果他到時候推薦的先生真是他兒子那個,你就得想辦法將他兒子擺平,這樣在書塾里,有他兒子照顧,老七也能夠少吃點苦頭。”
“如果到時候推薦的,是南面的哪個先生,即使人家只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你們也把態度擺出來,該禮遇的就禮遇,別得罪人。”
“書塾里什么人都有,能夠把孩子送來讀書的,條件肯定都比我們家好。低調歸低調,但我們不是讓你們毫無尊重的‘低頭’。”
“劃出道道來,誰要是敢欺負你們,欺負得狠了,二話不說給我‘打’回去。”
葉瑜然不是讓他們真打架,而是采用一些別的方法讓對方“吃虧還說不出來”,那才是真的“打回去”了。
蘭花書塾看上去,就比白氏書塾大一些,不過為了脫泥別人對商人“下九流”的印象,這位陳先生也沒少費功夫,在墻體的外面與大門上花心思。
只是這種花法,讓葉瑜然有種“化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她跟朱三確認,他打聽到的那位“陳先生”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很和氣?
“他們就是這么說的。”朱三肯定。
葉瑜然覺得,這位陳先生恐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大度”。
其實這也不是沒有一點征兆,比如好好的陳氏書塾不叫,偏偏要取“蘭花”的意思,不是擺明了看不起商人子弟嗎?
商人子弟可以讀書,不過想要參加科舉考試,那就基本無希望了——因為當朝律法規定,商人之子無參加科舉之權。
當然了,皇帝特赦的例外,但能夠讓皇帝特赦的肯定不會出現在安九鎮,那得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富商,還對朝廷做出巨大貢獻的。
比如,拿了一半家產去換。
“老三,如果老七真的進了蘭花書塾,你以后要跟左鄰右舍多套套近乎,跟他們打聽打聽陳先生和他家里人的喜好,尤其是細節。”
“細節能夠反應出很多問題,一些蛛絲馬跡更能夠讓你認識這個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你要自己判斷,不要老聽別人說。”
除了這兩個,南邊的兩位秀才先生,葉瑜然也帶著他們到附近轉了一圈。
跟前面至少還有一個書塾的樣子不同,這后面的純粹是在自家擺了一個場子,一間屋子,幾塊板凳,幾本書,這就成了。
雖然朱三之前就打聽過了,但是這回葉瑜然來看,主要是跟他一起分析,讓他學會這個“過程”。
比如,看人家家門口,都是怎么收拾的,是嚴謹,還是比較隨意。
這些內容和之前打聽到的信息一結合,多少心里就有了些底。但為了確認,還需要跟這戶人家“打一個照面”。
在這種時候,葉瑜然的金手指就非常管用了,才剛一上門,“討口水”喝的話音一落,就聽到“碰”的一聲,一個碗摔到了地上。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就知道人家窮,人家沒錢,免了人家的束修,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家?”一個女人憤怒地沖院子里大喊著,“我們家難道有錢?就你收的那幾個學生,巴掌的數,一年下來本來就沒有多少錢,還這個拖欠,那個不交的,我們喝西北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