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鳳老爺子向我許諾,我笑著提醒他:“老爺子,您這是在強人所難,我是三皇子的妾,應該待在三皇子府上,待在您的府上,跟鳳大人共處一室,知道的像你女兒那樣,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身份卑賤,我居心不良要鳳大人命的!”
“這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怎么編排我,往我身上潑臟水,我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三皇子積福,但我不是不要臉面,沒有廉恥之人!”
鳳老爺子老奸巨猾,能屈能伸,帶著歉意道:“回夫人所言,老夫自然知曉,老夫的女兒不懂事,言語有失,回頭,等我兒醒來,必然讓她登門賠禮。”
“至于其他,你放心,你在我這里醫治我兒,助我兒安全,謝編排你,誰就是我鳳家的敵人!”
他這是在告訴我,只管待在鳳家,誰敢嚼舌頭根子,就是跟他鳳家過不去。
大晉第一世家,天下文人士子,普通百姓,王侯將相,爭先恐后想要巴結的對象,斷然不可能為了幾句閑言碎語,與他家交惡。
老東西就是老東西,給的承諾就是大,讓我順理成章的留下來,看顧,照看鳳九負。
鳳老爺子做事更是做不到,見我渾身是血,就派人去京城最貴的繡坊,給我買了漂亮的裙子,一買就是十件,也給禾苗買了幾件。
禾苗和我換上了干凈的裙子出來,鳳九負房內已經被打掃的干干凈凈,只殘留淡淡的酒味和鮮血味。
鳳九負身上熱度已經褪去了大半,臉不再那么紅了,后背上的血水被我擦干凈,又重新溢出來了。
我盯著他的傷口片刻,命人去找鮮活的水蛭。
放在小桶里的水蛭蠕動著它們的身軀,令人惡心發滲。
鳳長寧要不是鳳老爺甩了一巴掌阻止,她能夠沖進來跟我拼命,說我用這么惡心的東西害她弟弟。
我把水蛭放在了鳳九負腐爛的傷口上,看著它們鉆到他的傷口里,啃食他傷口上的腐肉,吃的又肥又大。
等它們把所有的腐肉都啃光了,我用烈酒又重新給鳳九負清理了一遍傷口,上了止血藥,沒有給他穿衣,只是噓噓的把薄被撐在他的后背上。
做好這一切,天已經大黑,我扣著他的下顎,掰著他的嘴,又給他灌了兩次藥,他身上的熱度徹底退了下去。
人依舊昏迷不醒,鳳老爺子為了我的清白,不讓人嚼舌頭根子,把他在京城的三女兒,五女兒都叫了回來,在屋子里陪我。
實則是看著我,我明白,我懂,他的三女兒和五女兒要比他的大女兒更沉得住氣一些,對我也很是客氣。
知道晚飯禾苗沒吃飽,又讓廚子準備了大量的夜宵,給禾苗吃,禾苗吃的多,還夸贊禾苗。
她們做給我看,何苗故意像個小傻子似的,邊吃邊擠兌諷刺她們:“鳳三小姐,鳳五小姐,還是你們好,像大家閨秀,像世家小姐,不像你們的大姐,就知道張口罵人嚷嚷!”
“我家小姐這么好心,帶我這個奴婢過來給你們的弟弟治病,她就說我們居心叵測,害你們的弟弟,你們說,你們大姐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鳳三小姐,鳳五小姐都嫁人了,有孩子了,都是做嫡妻,手掌后宅之人,聽到禾苗的這話,豈能聽不出我們的不滿,以及鳳長寧的過分。
她們兩個維持著臉上的笑,給禾苗夾菜,投喂:“小禾苗這話怎么說的,我家大姐沒什么壞心,就是關心則亂,。”
“這話說清楚了,她也看到了你們家小姐是真有本事,現在是非常服氣,之前多有得罪,你們別往心里去。”
“來來來,我這里有一個漂亮的簪子,挺適合你的,我給你帶上,小禾苗!”
禾苗啃著肉,偏頭錯開鳳三小姐往她頭上插的簪子:“不要不要,無功不受祿,只要你們知道你們家大姐過分就行,其他的我一個奴婢,什么都不要。”
“你們也不用給我夾菜,我自個會吃。”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對望一眼:“我們在找人給你添點,你在這里先吃著啊!”
禾苗啃著雞腿揮著手:“去吧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們!”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出去了。
我在她們跨出院子,也出去了,不過沒出院子,站在小院子的門后,聽到她們氣急敗壞道:“到底是家奴舞姬生出來的卑賤女子,自己上不了臺面,教出來的丫鬟更是粗俗卑劣不堪!”
“要不是九郎需要她們救治,我一定會讓人撕爛她們的嘴,打掉她們的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東西,敢對大姐指手畫腳?”
“就是,看那個粗俗卑劣的丫鬟,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一只燒雞,一只燉鴨,兩個肘子,三碗白米飯,六個大白饅頭,全都吃進了她的肚子,她還在那里叫沒吃飽!”
“真是氣死我了,我看大姐說的沒錯,九郎肯定就是姜回這個沒有禮儀廉恥,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三嫁賤人害的。”
“我瞧著也像,不然太醫都束手無策,她怎么一來就能讓九郎退了熱?”
“大姐說,九郎就是她送回來的,所以她這叫賊喊捉賊,故意害九郎,再來醫治九郎,讓我鳳家欠她一個人情。”
“我明白了!”鳳三小姐一拍腿:“五妹,我明白了,姜回這個賤人不甘做三皇子的妾,算計九郎,讓我鳳家欠她一個人情,是想讓九郎醒來之后和爹一起,在朝廷之上替她美言幾句,讓她做三皇子正妃!”
鳳五小姐呵了一聲:“她想把我鳳家和九郎當她的棋子,我看是做夢,我這就去告訴……”
“你趕緊去告訴你們的爹!”我故意驟然之間出聲,打斷鳳五小姐的話,人也從門后轉出來,站在門口看著門外的她們,提醒著:“我在算計他,我在算計你們鳳家!”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看到我出來,聽到她們的話,不留一絲情面,提醒她們,戳穿她們,兩個人僵了面色,露出了窘態,硬扯著嘴角,聲音溫柔,不見之前兩個人聲音的刻薄和兇狠。
“回夫人,你怎么出來了,需要什么嗎?”
“需要什么告訴我們,我們這就派人去尋!”
我的目光掃過她們,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現在不需要什么,需要的告示上已經寫了,鳳老爺子也允諾了!”
“我就不耽誤兩位在外面,你們接著聊,接著敘,鳳大人那邊有我看著,絕對不會讓他出差錯,畢竟我還要拿救命之恩,讓你們的父親和你們的弟弟替我在朝堂之上說好話!”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僵著臉色:“麻煩你了!”
我嘴角的諷刺一斂,轉身重新跨進門檻,進了屋子,坐在了軟榻前,看著鳳九負。
鳳家的謫仙,出淤泥而不染,鳳家八個女兒覺得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配得上的弟弟。
我倒要看看,最后她們知道,她們的弟弟被我算計,我生了她們弟弟的孩子,她們干不掉我,還要被我利用,會跳腳成什么樣子!
夜涼了,我依舊坐在鳳九負軟榻榻前,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注意他身體的熱度。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搬了兩張椅子,坐在一旁,披著披風,蓋著軟毯,手掌撐著頭,在打瞌睡。
到了下半夜,鳳九負身體的熱度上來了,我一下子就驚醒了,叫禾苗到烈酒,拿濕帕子。
鳳三小姐和鳳五小姐被我驚醒,站在一旁,關心的眺望著,我完全不需要她們搭手。
用濕帕子敷在鳳九負額頭上,再用浸透了酒的布擦拭著他的手掌,腳掌,小腿,胸前,手臂上。
我像一個真正的醫者,眼中沒有男女之分,只有把他救活,只有讓他不再燒。
經過我的一番努力,他身體的熱度只上了一點,隨即又退下去,左右不到半個時辰。
我懸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給他擦額頭上汗珠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張了張嘴,無聲的叫了我一聲,隨即又陷入昏迷,沉睡。
為了讓他醒來的第一眼看到我,我給他擦完汗珠之后,手拿沾染著烈酒的布,就趴在了軟榻上睡!
下半夜轉眼即逝,等我醒來睜開雙眼就撞進了鳳九負泛著紅血絲,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我們兩個對望,像久別重逢的朋友,又像久別重逢的敵人,也像久別重逢的戀人,怔怔地望著對方。
直到鳳五小姐醒來,撲了過來,打斷了我們兩個對視:“九郎,你醒了,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被鳳五小姐擠站了起來,踉蹌后退兩步,被禾苗扶住,緊接著鳳三小姐也醒了,也撲了過來:“九郎,你可算醒了,真是擔心死我們了!”
“有沒有哪里不舒坦,哪里疼的,三姐給你找太醫!”
鳳九負趴在床上,眼簾微垂,張口嗓子盡顯嘶啞疏離:“三姐,五姐,我沒事了,你們不必擔心!”
鳳三小姐舒了口氣:“好好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通知爹,通知大姐。”
鳳九負頭微微小幅度的一點,鳳三小姐滿心歡喜的去通知他人去了,完全忘記了我這個人。
我搭在禾苗的手上,后退坐在鳳五小姐之前坐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鳳九負。
鳳五小姐背對著我,坐在我昨夜坐的位置上,替鳳九負壓被子,理頭發。
鳳老爺子和鳳長寧來的很快,兩個人來到屋子里,看見鳳九負醒來,笑容立馬堆上臉,向軟榻疾步而來。
鳳長寧到底是年輕些,比鳳老爺子先到軟榻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九郎,害你受傷,被鞭打之人,是不是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