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副棋子看著不錯。”
夏侯桀欣賞完了邱府的一方院景,一回頭,正好看見臣子特意擺出來的一副新棋子。
他不由抬眼看了看邱國公。
后者也不藏著掖著,笑吟吟地討好帝王道:“不知微臣這副棋子,可入得皇上的眼?”
夏侯桀笑了。
邱國公也笑了。
只要帝王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他就沒什么不要再多說了。
本來,這世間最好的東西,就是要敬獻給帝王陛下的。
這一副墨玉的棋子,私下里不知花費了他多少精力和物力,本來是打算過些日子留到年關拜年時,才送到宮里的,沒想到,今天擇日不如撞日,就這么提前送到了帝王面前。
夏侯桀一向喜歡珍稀之物,本是在宮里呆得煩悶,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在邱府里,還看著點讓他感興趣的小玩意兒。
一時間,方才看見邱府的園子修的比他宮中還精致的不適感,也不知不覺淡了。
反而注意力被拉到了墨玉棋子上。
邱國公伺候著帝王安坐的功夫,悄悄打量帝王進來時那陰沉的臉色,已經淡了幾分,心里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氣。
又見皇上的視線,不再停留在他剛剛修繕過的庭院,邱國公心里一塊卡在嗓子眼的巨石,終于落了地。
討好帝王,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尤其是當今這位性情越來越詭譎的皇上。
可邱國公心中又十分自負,梁帝深夜駕臨邱府,也是邱家的一份難得的殊榮。
尤其是在這京城風波迭起的這個冬天,邱家的富貴讓不少外人眼熱暗羨。
老國公抽空給前來端茶送水的下人,緊忙打眼神,快去找大爺。
下人安安分分退下去,等到不打擾主子們的地方,急忙轉身去府外去尋邱家大老爺邱算。
深更半夜,邱算不在府中休息,卻與幾名同僚在煙花巷中飲酒留宿。
此事可大可小,府里的下人急的快馬加鞭去西城尋人。
暖室內。
君臣二人的棋局,已經開場。
二人對弈,你來我往,互相倒也不急。
邱國公也看出來了,陛下深夜出宮,根本不是為了轉成找他下棋,倒像是帝王心中,有什么心事,繚繞在心頭,有些煩躁,所以才出來散心。
棋,下的并不專心。
邱國公只當看不見,陪著有心事的帝王,慢慢下著,不攻不守,主打一個隨性和體貼。
夏侯桀畢竟聰明,幾輪之后怎會看不出他的意圖。
雖說臣子討好侍奉的心思過于明顯,不太招人喜歡,但很難得的是,對心煩的夏侯桀來說,今晚邱國公的這一番舉動,卻反而讓他心情很不錯。
下著下著,他甚至調侃起了老國公今夜下得一手臭棋。
邱國公哈哈大笑,陪著帝王一起自我調侃。
君臣對弈甚歡。
夏侯桀的心情,漸漸地,也舒展開來了。
邱國公老狐貍一個,眼見著帝王陰沉的臉色變好了,心中的警鈴大去。
下人們準備好的夜宵和溫酒也送了上來。
此時此地,氛圍正好。
邱國公瞅準時機,恭恭敬敬的詢問圣意。
“皇上可是這些日子打理朝政太過辛苦了?”
夏侯桀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是有些累了。”
臣子點點頭,陛下都這般說了,那就說明皇上是愿意繼續聊聊的,只是這個時候,他這個做臣子的,可不能多話。
帝王的心思,只能伺候著,卻不能亂猜。
皇上不會無緣無故的出宮。
老國公就這么陪著夏侯桀。
不時給帝王倒酒。
夏侯桀喝了一口,看著沒什么太大難度的棋面,緩緩開口道:“愛卿平時可愿做夢否?”
邱國公一聽帝王突然說這話!
心中警鈴大作!
萬歲這是今晚突然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夢了不成?
邱國公臉上鎮定,沉思片刻,認真回答道:“微臣不瞞陛下,入了冬后,微臣身子骨受了些風寒,虛弱了一些,這幾個月夜里,也不知為何總是睡得不太踏實,確實容易多夢,有時,翻來覆去的,還會反復多做幾次,不過大多白日醒了,微臣總是記不大清楚了。”
“哦?身體不適,可尋宮中太醫看過?”
夏侯桀這時,反而意外地關心了他一句。
邱國公連連笑道:“托陛下的洪福,太醫院的太醫確實為微臣開了方子,調理了一番。”
“是嗎?效果如何?”
“太醫們圣手,自然是好了許多。”邱國公見帝王杯子空了,連忙雙手再次倒滿,“皇上,這天下事雖大,可圣上的身子也最要要緊,陛下要多保重龍體啊。”
夏侯桀微微點了點頭,對臣子的關心十分受用。
兩人又下了一會。
邱國公遲遲不見帝王說話,心里有些猶疑。
難道皇上是在等他主動問嗎?
又怕冒犯帝王。
又擔心自己一時猜錯了帝王的心思,邱國公的心里,十分煎熬。
又忍了一會,邱國公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今晚上怕是他不主動問,可能陛下不會主動說出口的。
就在邱國公鼓起勇氣剛要開口時,對面的帝王低著頭研究著棋局,突然開口說了句話。
“愛卿你說,何為天命?”
邱國公:“……”
老國公一生小心謹慎,愣是被帝王深夜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后脊背聲涼!
夏侯桀抬眼掃了他一眼,淡笑了一下,復又低頭道:“今夜朕做了一個夢,挺有意思的。”
帝王提醒他道。
邱國公冷不丁回神,匆匆忙忙掃了一眼局面,跟著帝王的先棋后面落下一子。
“這么下你可就輸了。”
“微臣輸給皇上天經地義。”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贏了棋高興,還是邱國公的話,讓他高興。
“朕今夜夢見兵臨城下,醒來覺得晦氣,不想到愛卿府上坐一坐,外應倒是不錯。”
夏侯桀垂眸咀嚼著方才老國公那句話,滿意地輕哼了聲:“輸給朕就是天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