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嘖了聲,“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錢大部分都賺不了。”
易遲遲將捋好的線遞給他,剛想說去掛一下,又想到他的手,遂將到嘴的話改為,“掛線的架子拿過來。”
這活聞時熟,幾個尺寸不一的繡架都是他組裝的,難不倒他。
很快,掛線的架子出現在了易遲遲面前。
她嫻熟將線掛了上去,又將另外五種顏色的線一起分了出來掛好,剩下的收好放回柜子后,拍拍手一副終于完工的樣子道,“放回去。”
聞時一切行動聽指揮,媳婦咋說他咋做。
等架子換好,他回到床上抱了人用商量的語氣道,“媳婦,跟你說個事。”
“你說。”
“老三媳婦生病了,腦子里長了個瘤,要到哈市大醫院去做手術,手頭錢不夠,你看……”
他眼巴巴瞅著易遲遲,眼神濕漉漉的跟只小狗似的,里面溢滿了討好。
“借唄。”
聞時擔心她不高興,視線不離她左右,見她面色平靜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不樂意的樣子,心里有些沒底。
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那個媳婦,我得提前和你說明一下,這錢借出去了,大概率沒得收回。”
易遲遲點了點頭,“我知道。”
也沒指望老三還。
無他,家庭負擔實在是太重,條件實在是太差。
瘸腿的爹,腦子不正常的娘,跑去做上門女婿不管父母的兄長和嫂子都指望不上,自己還有三個孩子。
而且吧,老三身體也有傷殘,現在媳婦又這樣,下面還有三個娃,不幫一把這一家子可怎么活。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老三是聞時可以過命的兄弟,救過他。
“三百夠不夠?”
她起身要去拿錢,聞時趕緊攔住她,“咱不著急啊媳婦,天亮拿也一樣。”
就是吧,“動個腦部手術多少錢?”
易遲遲黑人問號臉,“我上哪知道去。”
她又不知道這個年代的手術價格,原生世界倒是知道。
“你明天去問問老賀媳婦,她醫生,應該知道。”
有道理。
“那我明天去問問。”
易遲遲也跟了過去,結果一問,手術費用滿打滿算也沒多少,難就難在開顱是大手術,術后的休養很重要。
還有營養也得跟上。
聞時苦瓜臉,“這樣算來三百是不是不夠?”
小張抬眸瞅了他一眼,轉頭問易遲遲,“誰腦瘤了?”
“他和老賀在邊城一起從戰場上下來的兄弟老三。”
小張瞇了瞇眼,“孔遠航?”
聞時詫異,“老賀和你說起過他?”
小張嘴角抽搐了下,這問的都是什么蠢問題,明明易遲遲不在的時候是個聰明人,怎么她一來老聞同志就有往傻子發展的跡象。
她無奈提醒,“容我再次提醒你一次,我和老賀是夫妻。”
言外之意,夫妻之間沒有秘密。
“準備五百吧。”
她摸了摸口袋,“我沒帶錢,等晚上你們倆上我家來一趟,替我家老賀寄兩百過去。”
易遲遲下意識看向她的肚子,沒錯,小張同志懷孕了。
按說三個大人養一個孩子,以老賀家的收入完全支撐的起。
但孩子是四腳吞金獸,以后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要不你意思意思出個五十算了?”
嘆了口氣,她有些悲傷道,“老賀他們這一批兄弟,還活著的都得珍惜。”
都放在心里了,不說她不差這點錢,只說她家老賀對老三他們的看重,就容不得她小氣。
“而且吧,老賀也給我戰友匯過錢。”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易遲遲他們只能應好。
夫妻倆是趕在中午聞時吃飯的時間來咨詢的,事情辦完他就得回去上班了,易遲遲不急著走,遂留了下來想和小張聊聊。
結果地方不對,聞時走了沒十分鐘,一胳膊耷拉著的兵哥跑了進來,開口就是——
“小張醫生我胳膊脫臼了,趕緊給我整一下。”
這位估摸著不是第一次脫臼,易遲遲看見小張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人卻從椅子上起身嫻熟無比的抓了他的胳膊,沒好氣道,“這次是咋搞的?”
“掉單杠掉的。”
易遲遲,“???你們的訓練是掉單杠?”
“項目之一。”
言外之意:還有別的訓練。
易遲遲很想說吊單杠除了對耐力有幫助,別的方面其實都不咋地。
還是傷害比收獲大。
不止聞時他們知道,小張他們這些做醫生的其實也知道。
但誰也沒提起過這個問題。
由此可見,哪怕這個訓練弊大于利,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所以,她這個外人還是閉嘴的好。
“疼不疼?”
“有點。”
小哥黢黑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我們都習慣了,當兵的受傷是常態。”
只要不威脅到生命,都不叫個事。
小張翻了個白眼,“看把你們能的,還習慣了,也不知道疼的鬼哭狼嚎的是誰。”
“那肯定不是我。”
小哥嘴硬替自己挽尊,“我是勇敢咔擦……”
清脆的聲響讓他到嘴的話戛然而止,臉色也跟著一白,但小張的話讓他又恢復了正常。
“復位了,接下來注意點就行,沒啥大問題。”
易遲遲,“不吊個胳膊?”
“他是肘關節脫臼,也不嚴重,自己注意點就行。”
小哥忙不迭點頭說他曉得的,小張有點不放心,“你記得遵醫囑,不然我找你班長去了啊。”
找班長是個可怕的威脅。
想起班長那張兇神惡煞臉就抑制不住尿急的小哥面色一白,忙不迭許諾道,“我一定注意休息。”
死也不能給小張醫生找班長的機會。
“回去吧,好好休息幾天。”
于是,小哥走了,另一個小哥又來了。
這位是來處理手上的傷,訓練量太大,手上的皮全破了,血呼啦啦的有點嚇人,還有水泡。
小張給他把手處理好,又開了紫藥水這些后,剛想跟易遲遲說話,一小兵滿臉焦急跑了進來,“張醫生,有個老鄉難產了求助到隊里,需要你跑一趟。”
“稍等。”
小張面色一肅,起身速度飛快地收拾好醫藥箱往肩膀上一掛,“走。”
兩人飛奔著離去。
易遲遲被兩人有志一同的忽略了,她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去后,回頭坐在小張的椅子上,感慨道,“醫生真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