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漁娘也恨長子不爭氣,罵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不用花錢走門路就能上進的好事,就這么錯過去了!你說說,你整天腦袋里想些什么?”
宗隱哭著認錯:“我不知道,兒錯了,阿父饒了我這回吧,以后再有這種差事,兒一定搶著干。”
“做你的美夢吧!”宗甸直接把雞毛撣子砸到孽障臉上,“你當這種好事年年都有?你看看你的蠢樣,都已經成家了,既立不了業又不顧家,還不如你弟弟妹妹懂事!”
渾漁娘:“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長子的責任!如果你在外頭混得好,那么你弟弟妹妹有七分聰明,也會被人說成九分。可是你游手好閑,你弟弟妹妹再聰明都會被人從針眼里找毛病!”
宗甸:“討債的廢物!”
“對,我就是廢物,行了吧。你們就沒錯么?阿父要是達官顯貴,我再廢怕什么?”
宗甸咆哮:“逆子!”
渾漁娘怒斥:“閉嘴!”
宗隱再看向母親:“我憑自己的本事進縣署當獄吏,我不想娶個商戶女,還是聽你的話娶婁氏進門了,我怎么就游手好閑了?是阿母你不知滿足!”
屋門被推開,宗隱的妻子婁勝男進來,說道:“我嫁你之前已知你心悅別人,只因我被無賴糾纏時,是你救了我,我覺得你品性正直,才答應你家的提親。如今我算報完了恩,明日就去縣署和離,從此一別兩寬。”
宗隱心虛地擺手,搖頭。當時那倆無賴其實是自家店肆里即將返鄉的廝役,阿母多給了銅錢,讓廝役叨擾嚇唬婁氏,然后他假裝路過打跑“無賴”,就此與婁氏相識。
婁勝男說完出來屋子,宗家最小的女郎宗季福摟住她哭:“長嫂不要走,我要長嫂。”
渾漁娘也趕緊勸:“進屋好好說,小夫妻哪有不吵嘴的,別讓左鄰右舍看笑話。”
左鄰搬來不久,是一對契胡族夫妻,已經踩梯子在瞧熱鬧了,邊大聲說風涼話:“小姑子當然和兄長親,哪有最喜長嫂的,婁氏可別心軟,要是過不下去,及早和離。”
渾漁娘再生氣都沒辦法,因為左鄰夫妻倆既不講理,還會武功,她罵不過也打不過。
這倆契胡族人,當然是尉窈派過來的,他們很快就把婁勝男想和離的消息告知尉窈,尉窈心道:宗家,還真是和前世的招數一模一樣。
宗隱變心時,尉窈不恨、也無不甘,和婁勝男的選擇一樣,她想和宗隱當即和離,然而宗隱兩頭牽絆,他家人更是各種軟磨硬纏,把和離之期一拖再拖,最終害她慘死!
這才是尉窈恨宗家所有人,必報此仇的原因!
“你們可得爭點氣,好讓我把你們一窩鼠輩全端了。”
八月下旬,彭城王南征大捷,打敗蕭齊大將陳伯之的消息傳至京都,皇帝又一次臨太極殿東堂,召見幾位宰輔重臣,商議派使者去戰場慰勞的事宜。
宰輔決議軍政事務之權,越來越輕。
散朝后,司空元詳和太尉元禧并肩而行,故意道:“二兄最近是不是遇到難事了?面色怎么總帶著戾氣。”
“有話直說!”
“崇虛寺即將舉辦筮法比試,到時風云際會,為爭頭籌必定各使手段。恰巧我府中有筮術師要參加這場比試,我聽他說,趙芷的夫君尉骃也會卜筮術,尉骃可是崔浩的后人啊,連我都想親眼目睹此人的筮術,有沒有崔浩的五分本事。可惜我府中的筮術師說,尉骃推辭旁人的邀請,不打算參加。”
元禧冷笑:“這事你自己就能辦,不必問我。”
元詳:“那好,我的主意是……崇虛寺既然是皇家道院,那筮術師的征召,就該由朝廷廣邀,望二兄別駁了我的奏請。”
元禧臉上的戾氣更重,應道:“好,你擬奏請,我批許,這種小事就不必告知陛下了。”
趙芷休沐歸家,才知道朝廷來自家宣告筮法比試的詔令。
“欺人太甚。”她進了家門連水都沒得及喝,就又奪門而出,“我去趟崇虛寺。”
尉骃趕忙喊:“阿芷回來——”可他哪能攆上妻子。
趙芷沿洛水河騎馬疾馳,很快到達崇虛寺院。
“我是通直散騎常侍趙芷,你們這里誰管事?”
朝中官員太多了,守門道童傲氣道:“魯天師在閉關,別說你是常侍,就算宗王、公主來了,天師也……”
“啪!”趙芷一耳光甩道童個趔趄,要不是瞧道童年紀小,她非把對方扇成豬臉不可。
“我去給趙常侍通報。”另個道童沒挨打,下意識捂臉,拔腿跑進道觀喊人去了。
他在前頭跑,趙芷在后頭大步跟。
崇虛寺上下三百余人,大部分管理齋祀,會武的不到百人,趙芷一路如鐮割草,等魯天師的徒弟祥靈趕過來時,已經傷了五十多名道士。
“我是天師的徒弟,我咔咔咳咳……施主、消、消消氣……”
趙芷根本不等祥靈說完就揪其衣領,拖著對方倒退著走。“帶我去天師閉關的地方,不然我今晚掘了你們道觀!”
“咣——”
木屑橫飛。
魯天師閉關修煉的屋門被踹個窟窿。
崔浩留的天機卦能擋天機謀算,擋不住趙芷的硬踹。
可憐魯天師先挨一拳,才抓緊時機喊出四個字:“我有一計!”
趙芷的第二拳剎在老天師的鼻梁前,她如發怒的母虎一樣,又兇又懷疑:“放屁,我都沒問你話,你有什么計?”
魯天師擠出滿臉皺紋的笑,討好道:“不管施主困惑什么,我都有計。請施主說。”
很快,趙芷拿到所有參加比試的筮術師名錄,滿意地離開崇虛寺。
“嗚——潑婦,不尊老也不愛幼。”魯天師蹲地,疼惜滿地已亂的一萬多根蓍草棍。
“夫君,我回來了。”趙芷一進家門,喜氣洋洋,她忽然輕“咦”一聲,拐彎去柴棚,拿起斧頭朝一處狠砸。
元志悄悄留下的兩只鼠崽子被砸成肉醬。
尉骃從灶屋出來,滿臉沾著灰,手上還有面。“阿芷,我在蒸你最愛的鹿肉餅,你先歇著。”
“我不累,不用歇,我和夫君一起忙。”
尉骃擺手:“別搶我功勞,你坐這看著我,我便很開心。”
灶膛里的火光紅彤彤,明明灶屋里只有夫妻倆人,卻相互如初戀時你偷瞄我、我偷瞄你。
濃情蜜意,伉儷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