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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去那邊，記住，一定要把每個人的檔案歸在一起，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好的張副。”
十幾分鐘前，所有學員都退出教室，只留下教務處副處長張東海帶領兩名科員把所有考卷統一收起。
張東海負責收攏最右邊的一列，他吐出一口氣，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張試卷，隨即把唐嫣然的試卷換了一份，將舊卷紙折疊了一下裝入衣服口袋。
整個流程動作十分從容，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
唐嫣然的所有資料按順序裝入袋子里，隨后又走向李可的位置。
如法炮制，李可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
他回頭看了眼白哲的試卷，估計是沒這個必要了，畢竟交代的人只著重提了李可的名字，至于白哲只是順帶的。
所謂的人情世故就是這樣，一切都與切身利益緊密掛鉤。
唐嫣然的父親實力非比尋常，出手又十分闊綽，能有一次為他辦事的機會，那是別人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情。
至于李可的關系，是關系到未來升遷的事情，只要有了權力，一切都會隨之而來。
領導們講話是很講究分寸的，他們口中的‘順便看看’到了張東海的耳里，就成了專門看看。
只要李可照顧到了，白哲的成績就算差一點，也只能怪他自身實力不濟。
很快，八十份檔案袋歸攏到一起，封存。
它們會隨著其他一千九百多份檔案，一起被送往下一站——教務處會議室。
負責批閱筆試成績的，是由省委黨校各部處抽調人手，各部處科員進行第一輪篩選，那些筆試成績不合格的會當場將檔案退回，在第一時間拿到自己檔案的學員只能抱憾離校，回到原單位繼續奮發圖強，期待下一年考核自己的水平能夠更進一步。
光是這一輪的篩選，就要勸退將近70的學員，通過初審之后，才算正式一只腳跨入黨校大門。
但任何人都不會因為通過初審而歡呼雀躍，因為他們十分清楚，這才是殘酷競爭的一個開始，更嚴峻的考驗還在面試環節等著他們呢。
在接下來的面試環節中，將有七百多人爭搶一百個名額。
七選一，這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選擇題，更考驗的，還有諸如：基本知識素養、臨場應變能力、抗壓能力、人際關系、口才、形象等等個人綜合競爭力。
只有通過了面試才算正式成為黨校學員，而在三個月后的畢業考核才是最終踏上晉升提干之路的敲門磚。
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將被無情地淘汰出局。
教務處會議室外的走廊上，張東海正帶著科員將檔案送進去，抬頭卻發現教務處處長匆匆朝自己走來。
“曲處長，您這是？”
張東海松開手推車連忙和曲連勝打著招呼。
曲連勝停下腳步對張東海道：“現在去1號會議室開會，總務部錢書記有重要指示。”
“總務部錢書記？”張東海一愣。
總務部是省委黨校下設的一個全部門協調監督部門，負責干部培訓的后勤保障、工作規劃、協調、管理、統籌監督等工作。
錢書記全名錢書忠，任省委黨校常務副書記兼總務部部長職位，在黨校常務會議中擁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他主持的會議一定是工作重心，張東海立刻就意識到手頭的工作必須先放一放了。
張東海隨著教務處長曲連勝一起進入一號會議室，此時其他各部門的負責人已經悉數到場。
錢書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讓人看了第一印象就很有威嚴感。
但他沒有端什么架子，而是早早地坐在了主位，抬頭看了看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隨即輕咳了兩聲。
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任處長，人來齊了吧？”錢鐘書轉頭看向人事處處長任戰奎。
任戰奎掃了一眼眾人，對錢鐘書點點頭：“人已經到齊了錢書記，可以開始了。”
“好。”錢書忠當即取下眼鏡，站起身道：“呃，這次黨校招生工作，大家辛苦了。”
“今年的招生工作是由我統籌負責，我先說上兩句。”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錢書忠繼續道：“在去年開始的公務員體制改革浪潮的推動下，今年省委黨校肩負起了更加艱巨且沉重的擔子，這是我們的義務和責任！”
威嚴的目光掃了一圈眾人，張東海輕咳了一聲趕緊埋頭刷刷地開始在小本本上記。
“我奉勸在座的各位，一定不要辜負組織交給我們的光榮使命，務必出色完成這次招生工作，為黨和政府培訓出一大批優秀的黨員干部。”
“這次省委組織部秦鐘偉同志專門給我通了電話，秦部長明確表示，勉勵大家在這次招生考核中，一定要嚴格把關，堅決不能走私情，托關系，嚴禁監考人員褻瀆人民賦予我們的權利，一旦發現，嚴懲不貸！”
“同志們吶，這可正是到了考驗我們的時候，我要再次聲明一點，誰要是把這次招生考核看做是自己謀取私利的機會，我錢書忠可以當場讓紀委的同志把他請去喝茶！”
錢書忠用手指扣在桌面上咚咚作響，仿佛一聲聲重錘砸在每一個人的心底。
所有人凝神屏氣不敢再發出任何異響，生怕牟取私利的名頭會因此砸在自己的頭上。
錢書忠深深吐出一口氣，道：“另外此次前來報名的黨員干部中，不乏很多出類拔萃的優秀干部，秦部長專門提到，麗水鎮的白哲同志。”
張東海聞言趕緊抬頭看向錢書忠的表情，仔細聽取領導要做什么指示。
在這樣的會議中，專門提到某個學員的名字是大忌，稍有不慎就會被牽連進去。
但見到錢書忠仍是面不改色，義正詞嚴道：“我特意去看過這名同志的資料，彰河市十大杰出青年之首，工作業績特別突出，尤其在一次掃毒行動中身負重傷，還不顧傷體，帶病前來參加黨校培訓，請問諸位，這是什么精神？”
眾人面面相覷，暗暗點頭。
不得不說，如果真按錢書記所說的種種成績的話，這個白哲還真的可以在紀律會議中破例地著重提一提。
“這就是黨員精神，不怕犧牲，克服萬難，積極踴躍參加黨和政府對我們的檢驗！”
“所以像白哲這類的好同志，在我們基層黨員干部中并不是屬于個例，他所代表的是所有優秀基層干部群體，面對這樣一批優秀的青年黨員，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秉持原則，嚴格把關，不辜負他們對我們的信任和拳拳報國之心。”
“好，我就說到這里，曲處長，你還有什么要和同志們說的嗎？”
曲連戰站了起來，看著會議室內眾人嚴肅的表情，開口道：“我支持錢書記的看法，并再次提醒大家，要對秦部長給我們的指示深刻體會，著重對待，堅決一絲不茍地完成組織上交給我們的光榮使命。”
“同志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次的招生工作才剛剛開始，青年干部研究生進修班的選拔將是最具考驗我們的時刻，我在此希望大家通力合作，順利完成這次考核。”
說著一頓，曲連戰看向錢書忠道：“錢書記，您看沒什么的話，這就散會？”
錢書忠微微點頭，曲連戰隨即抬頭大聲道：“希望大家在未來幾天的考核任務中，把握好公開公正公平這三項原則，更好地完成這次使命，今天就先說到這里，不耽誤諸位工作了，散會！”
張東海長長松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所監督的考場中，正好白哲就在其中，幸虧又專門給白哲暗示過，不然到時候李思民問起來，還不好交代呢。
“張副處，你來一下。”
剛走出會議室，曲連戰就對自己喊了一聲，張東海腦袋一熱。哇，表現的機會這么快就到了嗎？
于是抬腳跟著曲連戰走向他的辦公室。
關上門，曲連戰給張東海倒了一杯水道：“剛才會議你有什么心得？”
張東海道：“曲處長，這事兒您盡管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張東海笑了笑，沒有回答。
曲連海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物極必反。做事要講究分寸，別的倒沒什么，你快去工作吧。”
物極必反？張東海端著茶杯沒有喝到嘴里，直接愣了一下。
其實這話并不難理解，不能因為白哲的名字在會上提到過，最后就給他弄個第一名，這種事明眼人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張東海隨即點點頭，茶也沒喝，直接起身道：“請領導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說完就退出了曲連戰的辦公室。
剛剛在走廊走了沒幾步，就發現唐嫣然身后帶著一名戴眼鏡的年輕人迎面朝自己走來。
“吆，唐大小姐找我……”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見到唐嫣然隨口打招呼：“張叔叔好。”
話音未落直接與自己擦肩而過，把張東海搞地滿臉懵逼地愣在那里。
這個丫頭，就算有曲連戰撐腰，現在都這么目中無人了嗎？
不過他最多在心里發個牢騷，明知拿她沒辦法的事，也不會計較太多，自顧自地朝審閱試卷的樓下會議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