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原胎？”
將“紅祭司”唯一性外顯的染血旌旗收起，讓其重新融入自己身體的格雷重復道，顯然第一次聽說這個概念。
但對“混沌”一詞，她是有些敏感的，畢竟這在知曉源質力量，明白神靈、舊日的尊名很多時候意味著權柄與象征的體現的人眼里，很容易與更高層次的力量聯系起來。
比如那位擁有“混沌海”的原初上帝，甚至是象征整個宇宙所有力量的混沌與不確定性的造物主。
她身旁的“門”先生則若有所思，想到了在與那位血皇帝交合后不久就將自身的尊名修改，最后還搞出鏡中造物主的“混沌魔女”。
見兩人表情變化，沉默不語，阿蒙笑了笑，繼續解釋道：
“早在游歷星空時，我就注意到許多外神，不管是來到這顆星球對封印的源質虎視眈眈的還是那些更弱一些的，都和地球可能誕生的舊日一樣，擁有多條非凡途徑。
“這當然包括部分力量和源質被撕裂的‘墮落母神’和‘欲望母樹’。”
“你是說分離了母親、月亮兩條途徑后，‘墮落母神’還有兩條甚至更多的途徑存在？就像你的父親，現在的‘真實造物主’？”格雷反問道，“可途徑的多少并不意味著權柄的優劣和高低。”
“詭秘之主”只有愚者、錯誤和門三條途徑，但依然是支柱級的舊日之一，屹立于宇宙的頂點，哪怕“欲望母樹”這樣擁有更多途徑的舊日找回所有力量，也遠遠不如祂。
相比權柄的數量，自身的象征和概念才是決定位格、實力高低的重點。
聞言，阿蒙搖了搖頭，道：
“‘墮落母神’一共擁有四條非凡途徑，其中一半和部分‘母巢’被撕裂后進入了屏障內，如果大地母神有機會以月亮與母親途徑作為基礎，容納這部分源質成為‘根源之神、萬物之母、污穢的母巢’，祂會具備舊日的位格和實力，但仍舊無法與容納了另外一半母巢的墮落母神相比。
“因為留在那位舊日體內的，是讓祂能夠具備支柱位格的更為重要的兩條途徑，只要擁有它們，哪怕源質不完整，權柄被奪走了一部分，祂也還是現實世界的主宰。”
“哪兩條？”
格雷很配合地追問著。
“墮落母神現在的尊名包括‘邪惡之始、不滅者’的部分，后者是支撐祂作為‘現實’領域主宰，不死不滅的象征的‘世界’途徑；而前者，也就是宇宙最初的邪惡的‘混沌原胎’，是祂作為最初造物主的母親存在的最重要的象征。”
母親？墮落母神不是最初造物主的長女，其他絕大部分舊日的母親嗎？祂和最初造物主是共軛母子、父女？格雷腦袋一陣眩暈，但很快意識到了什么，語調急促地反問道：
“‘混沌原胎’指的是造物主？下一位最初造物主？”
“沒錯，”阿蒙微笑著點頭，“祂自誕生起就肩負著孕育開啟下一個宇宙的‘最初造物主’的重擔，所以就算三條其他途徑都被撕裂，源質只剩一小部分，也足以支撐起墮落母神作為支柱級舊日的位格。”
所以“母親”途徑并非祂“母神”尊名的由來……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無論是代表陰性的“月亮”還是維系自身不死不滅的“世界”，都是為這個象征而服務的……難怪這條途徑有“邪惡之始”的概念，新的造物主誕生就意味著我們所處的這個宇宙的毀滅和所有生靈的死亡，所有舊日的隕落，可以算得上是最邪惡最恐怖的事了……
一旁的伯特利也點點頭，蔚藍眼眸有些閃爍，沉聲問道：
“所以，只要墮落母神動用這部分象征，就能破壞最初造物主留下的屏障？就像我從虛空回歸時，鏡中的最初造物主即將誕生時那樣？”
“和所有途徑的唯一性一樣，‘最初’這個概念也是唯一的，創造我們這個世界的最初造物主分裂前，‘混沌原胎’不可能真正降臨，而一旦祂有了誕生的跡象，原本的最初造物主留下的痕跡也將消失，這當然包括保護我們這顆星球的屏障。”
阿蒙嘴角的笑容淡去，緩緩回答道。
祂終于說到了這件事的重點。
這也讓安吉爾·格雷回想起自己記憶中“墮落母神”降臨現實，屏障如脆弱的玻璃般被徹底擊碎，地球面臨末日的場景。
難道上一次提前到來的末日也是墮落母神動用了“混沌原胎”的原因？
這次，祂會和另一條時間線的自己一樣，強行打破屏障提前降臨嗎？
想到這里，格雷皺著眉頭繼續問道：
“這樣對那位支柱又有什么好處呢？新的造物主誕生，意味著包括祂自己在內的所有舊日的隕落，新的宇宙可能存在新的現實主宰，但肯定不會是祂了。”
阿蒙贊同地點了點頭，道：
“所以祂不能真正讓這個象征出現，只能動用一部分力量，達到讓屏障動搖的目的，就算這樣，也會讓祂短時間內狀態不佳，失去與其他舊日爭奪源質的機會。
“沒有讓所有舊日遵守約定，放棄與祂爭奪力量的‘不定之霧’存在，墮落母神不會輕易使用這個象征。”
難怪在知曉不定之霧準備聯合其他外神之后，原來的亞當，現在的“真實造物主”格里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創這位舊日……格雷這才理解了破壞“漩渦”計劃對地球方的重要性。
一切的轉折，都源于亞當安排的一切，源于祂放棄自身主導權，讓“真實造物主”具備重創不定之霧能力的選擇。
“門”先生也感慨地看向神棄之地所在的東南方向。
祂的家族名稱來源于那位“遠古太陽神”，祂則出生于這位偉大存在開啟的光輝年代，在“真實造物主”的幫助下成為天使。
而從虛空中獲救，得以保留意識在干凈的軀體中重生，也是因為面前這位神子的幫助。
兩人各有感慨時，阿蒙也望向東方，繼續說道：
“在假扮‘救贖天使’忒爾彌波洛斯，被屏障內的天使們追殺的這段時間，我有嘗試將一些選擇后的信息透過屏障傳遞給偉大的宿命之環……”
說到那位外神，阿蒙不自主地咧起嘴角笑了笑。
“……這應該能讓祂對屏障內的問題認識更加深刻，在即將到來的末日之戰中留有余力，不會跟隨其他外神全力攻擊。
“祂既象征著劫難，也是這個宇宙最強大的‘救贖天使’，因為自身的象征與權柄而有著拯救宇宙級的災難的本能，因為如果這個宇宙毀滅，祂的‘未來’就不存在了，且會影響到‘現在’與‘過去’。”
救贖天使……格雷和伯特利都有所明悟，但沒等兩人詢問傳遞給宿命之環的具體信息是什么，頭頂那片遮掩一切的黑暗就驟然消失了。
不知何時大了一圈、變得血紅的月亮和一顆顆閃爍著不同光芒的星辰瞬間出現，仿佛在注視著大地。
屏障內的異狀被外神們發現了！
祂們注意到不再有封印分隔的東大陸逐漸亮起的光芒，注意到“黑夜”不同尋常的力量，也注意到了星界內看上去毫無異狀，但實則已不具備相應概念的“風暴”、“智慧”神國。
幾乎是同時，一顆顆星辰點燃了夜空，赤色的、金色的、藍色的、褐色的……足足八顆巨大的、如同太陽般的亮星降低到血月的高度，一齊擠壓著屏障。
并未預先得到消息，但預感到今晚會有事情發生的“蒸汽”、“大地”兩位神靈在自己的神國之中聽著無形的屏障發出實質性的、玻璃碎裂般的嘎吱聲，內心皆有不安。
祂們也注意到已有兩位神靈不見了蹤影，神國無人控制般向自己守護的這顆星球墜去，內心有所猜測。
但不管一位支柱級舊日是否能就此誕生，現在的星界屏障只剩祂們和“黑夜”、“災禍”四位神靈維持，已經少于最低的安全限度。
在外神的全力攻擊下，這層脆弱的屏障或許立即就會碎裂！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大地母神”莉莉絲內心有些悵然。祂已經有了犧牲自己，為地球方創造一定優勢的準備，但不希望自己的隕落毫無意義。
就在這時，深沉寧靜的黑暗構成的“黑夜”神國移動到了原本風暴與智慧兩位神靈支撐屏障的位置，一些新出現的、顯而易見的屏障裂縫遭到了“隱秘”，而環繞神國的抽象概念與符號在面向兩位神靈的方向組成了一個帶著笑意的形狀。
那仿佛在說“不用擔心”。
隨后，鏡面般反射著周圍一切光芒的“災禍”神國同樣來到了此處，外層攻擊屏障的諸多力量在這一刻遭到了自我毀滅，屏障承受的壓力驟然減輕。
滿是毀滅氣息，仿佛不斷在發生爆炸的神國也撕下了偽裝，內部環境井然有序，如同早已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黑夜”和“災禍”的到來，竟然讓不斷遭到攻擊的屏障有了穩定下來的跡象。
雖然星界仍舊搖搖欲墜，新的縫隙不斷出現，一縷縷衰敗的氣息、引力的漣漪與命運的支流見縫插針地進入屏障，但預想中的末日并未立即降臨。
已經在嘗試與“知識荒野”的力量接觸的“蒸汽之神”斯蒂亞諾感應著兩位女神的神國表面泛起的象征權柄的抽象符號，立即明白過來。
真正容納了“災禍之城”的災禍女神，以及掌握了“永暗之河”支流的黑夜女神，現在都是高于普通神靈的“半個舊日”，兩位聯手，相當于有三位普通的神靈在支撐屏障。
這雖然無法完全替代已經離開星界慷慨赴死的“風暴”和“智慧”，但也能極大地延緩屏障被外力所攻破的時間。
可屏障外的舊日們并未因為這一點而與之前一樣停止攻擊，等待下一次機會，而是商量好一般合力發動了又一次攻擊。
那八顆顏色各異的星辰再次閃爍，星界屏障之外仿佛出現了八個太陽。
這股巨大的壓力甚至穿透星界，傳遞到了現實，讓所有的天使和許多具備預言能力的圣者昂首望天，仿佛遭到了夾雜無窮惡意的注視，心中皆有不安之感。
而和祂們相比，南大陸許多剛從殖民者手中解放的城市則開始了夜間的集會。
許多人民走上街頭，慶祝因蒂斯、魯恩、弗薩克等殖民國家的軍隊倉皇撤離，慶祝不再有外族壓迫。
雖然夜色已深，但原本就崇拜死亡、擁有死神信仰傳統的這些國家民眾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何況他們如今崇拜的并非那位死神，也不是某個個體，而是自此誕生的新秩序。
貝倫斯、古拉因、拉克雷等城市內，對反殖民運動的發自內心的追隨與信仰，讓這片大陸的“秩序陰影”達到了高峰。
隨之，那位“黑皇帝”又一次出現在了星界之中。
這兩年，祂除了在這片大陸掀起革命，在與其他神靈的默契中解放殖民地，構建新的秩序外，唯一在做的事就是與早已有了接觸的“天帝”合作，提前掌握、容納“失序之國”的一部分力量。
和最先進行這一步的黑夜女神相比，祂雖然起步晚，但進度一點也不差。
現在，羅塞爾·古斯塔夫同樣也具備超出一般神靈的位格，能夠一定程度動用源質的力量了。
祂的到來，讓概念、權柄和象征有些混亂的星界瞬間歸于平靜，搖搖欲墜的屏障隨之穩定下來。
屏障外的攻擊停止了。
一張張巨大的、恐怖的臉孔貼在了透明的星界屏障上，疑惑地望向內側。
這和祂們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
“呵，預言還是挺準的嘛，現在還不是末日真正到來的時候。”
永夜平原上的暴風雪已經停歇，露出漆黑的夜空，阿蒙抬頭望天，嗤笑了一聲說道。
祂伸手在右側眼窩旁摸了摸，又尷尬地放了下來，低頭看向其他兩位天使，繼續道：
“外神們似乎也有些顧慮，祂們一方面想借助有神靈離開星界的機會削弱屏障，甚至直接擊碎它，另一方面又怕真正打斷了‘上帝’融合的進程，讓原初那位上帝出現。
“如果發生了這件事，與之對應的另一位支柱也會不顧一切地復活，兩位舊日立即會繼續第一紀元的那場戰斗，不會耽誤一秒。
“加上‘鏡中的最初造物主’的隱患，屏障內的世界恐怕立即會遭到毀滅。等外神們進入這里時，面對的不是任其享用的自助餐，而是即將融合完成的最初造物主。
“屆時，就算墮落母神動用‘混沌原胎’的象征也沒用了，或者說，這和混沌原胎的誕生沒有什么區別。”
所以，外神們發現屏障短期內不可能攻破，就立即停止了攻擊，等待下一次機會……而屏障內當然也不會任由“原初上帝”或“天尊”復蘇，不會讓鏡中的造物主有陰陽結合的機會，否則外神怎么樣不好說，地球肯定是瞬間就被毀滅了……格雷思索著。
可“墮落母神”真的會就此放棄嗎？
她看向夜空之中迅速變得黯淡的那八顆代表墮落母神以外的“舊日”的星辰，以及不再極具壓迫感，仿佛就要墜落在地球上的血月，內心仍有些疑慮。
就在這時，遙遠的東南方向傳來一道穿透所有黑暗的光芒，吸引著三人一齊轉身望去。
朦朧的亮光自那個方位浮現，照亮了稍顯弧度的地平線輪廓。
那不是太陽，而是一個仿佛能支撐天地的光芒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