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克萊恩的意識用了整整一秒才明白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回到了真正的“克萊恩”體內。
他手上的特殊夢境符咒仍然散發著冰冷的觸感，提醒他夢境仍在持續，那個被“替換”的夏洛克·莫里亞蒂依然和安吉爾·格蘭杰在一起。
想到這里，他立即讓靈性蔓延，包裹手中的符咒，試圖再次回到夢境，卻發現這枚漆黑的符咒毫無反應。
不像是完全失效了……是被“踢出夢境”之后無法立即返回夢中，有一定的間隔時間？就像格雷在灰霧之上曾詳細說過的，在未來的我與天尊斗爭的夢境中被踢走后需要一天一夜才能繼續進入一樣？
克萊恩思緒電轉，不再嘗試利用符咒入夢，而是直接“傳送”到圣賽繆爾教堂，找了張長椅坐下，低頭向黑夜女神祈禱，詢問夢境之中發生的事。
以他對這位老謀深算、事事隱藏在幕后的神靈的了解，祂進入夢境的必然只是一個投影，而本體能在現實之中了解到內部的一切，并隨時做出各種應對！
果然，剛念誦完尊名，尚未虔誠地提問，克萊恩腦海中就多出了幾段話語。
“其他幾位入夢者一切正常，沒有被踢出夢境，身邊也沒有出現異狀……
“格雷從奇克那打探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這位‘原初魔女’在夢中的化身只敢白天接近安吉爾，晚上會下意識遠離，因為某種恐懼？
“暗中觀察的亞當發現‘夏洛克’沒有消失，只是對安吉爾的態度有了一點變化，像是回歸到了正常的師生關系……我們本來就很正常啊？”
無聲嘀咕著，克萊恩在胸前點出繁星，對女神表示感謝，隨即離開了教堂，回歸了灰霧之上，開始分析自己被踢出夢境的原因。
“從格雷來自未來的信息可以得知，真實夢境之中并非只有夢境主人才能把人踢出夢境，與其爭奪主導權的另一位也可以，比如我和天尊，又或是安吉爾和‘最初’的陰性面……
“所以我應該是做了什么威脅到‘最初造物主’的事才遭到了針對，這并非得知某些關鍵信息的下場，因為格雷也從奇克那里拿到了關鍵信息……
“難道是我報出了夏洛克的名字？但我替代的夢中形象也是夏洛克·莫里亞蒂，我又沒有自稱克萊恩或周明瑞，不算暴露……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當面警告、阻止了安吉爾后續服用魔藥晉升的行為，這極大地干擾了幕后的‘最初造物主’的意圖，讓祂不顧一切針對我，把我踢出了夢境。”
一邊用細語整理著思緒，克萊恩一邊在青銅長桌上叩擊指節很快確定了兩件事：
首先，根據這兩天的試探，以及象征著“原初魔女”的奇克的側面敘述，克萊恩可以確認夢境都市中的“安吉爾·格蘭杰”實際上代表著安吉爾和“最初造物主”陰性面兩個存在。
白天，奇克愿意靠近的是容納了“魔女”唯一性，對同途徑非凡者有聚合的安吉爾；夜晚，對安吉爾相關經歷沒有記憶，且會讓奇克下意識感到恐懼，認為會被其殺死的是鏡中的最初造物主。
兩個意識共享身體，共享大部分夢境中的記憶，甚至包括兩人不同的夢中夢，安吉爾會夢到美化過的廷根時期，而最初造物主有可能會夢到聚合與分裂，世界的毀滅和重生。
其次，直接阻止安吉爾·格蘭杰在夢中通過魔藥晉升屬于夢境都市中的“絕對禁忌”，這自然是那位鏡中最初造物主的影響，祂正在與安吉爾爭奪著夢境的主導權，同時期待“鏡中人”的出現，以便替代安吉爾，進而掌握她位于現實的身體，真正地復蘇。
一旦有人觸犯到這點，將會遭到那位造物主的注視，被踢出夢境。
明確這兩件事后，克萊恩皺著眉頭，想到了另一個疑點：
“但這么一來，‘維耶芙’形象的出現就顯得有些可疑了，如果祂象征著‘永恒烈陽’對夢境的影響，那為何會主動為安吉爾提供魔藥，這位神靈和祂身上可能存在的‘上帝’意識難道不清楚安吉爾被最初造物主控制的危險嗎？
“難道永恒烈陽和上帝的布置并不在此，圣維耶芙女士完全是作為一個‘NPC’，作為魔藥銷售員而出現的？那家超市營業時間只在白天，必然是針對真正的安吉爾而設立……”
百思不得其解，克萊恩轉而利用那枚特殊的夢境符咒做了一次占卜，發現自己要在明天的這個時候才能再次進入夢境，頓時感覺全身都沒了力氣，癱坐在屬于“愚者”的高背椅上，幾乎散成了一團蠕動的靈之蟲。
好在我不在的時候，“夏洛克·莫里亞蒂”不會憑空消失，他應該會變回那個中文老師，和安吉爾保持一定距離，直到我重新“奪舍”……嘖，真是奇怪的經歷。
他嘀咕著，聲音越來越低。
“失憶的安吉爾，感覺變得更可愛了……”
“你背著我偷偷在……”
耳畔傳來聲音的瞬間，安吉爾·格雷就同時按下了發送和鎖屏，讓內容完全隱藏。
攤開后的折迭手機屏幕漆黑一片，反射出自己身側的那張美艷的臉龐。
隨后，她才調整好表情，轉頭望向好奇地伸長脖子探視過來的奇克，微笑著回答道：
“回了幾條信息……我最近加入了一個神秘學愛好者的群聊，人數不多，但都很活躍，我太久不說話會被踢掉的。”
她知道剛才奇克隨意的一瞥必然已經看到了些許內容，會注意到群聊中那些“末日”、“魔女”、“上帝”等大寫的單詞，因此并沒有隨意敷衍，而是找了個“神秘學愛好者”的理由。
果然，奇克立即被這個話題所吸引，眨了眨眼問道：
“神秘學？是占卜和星座嗎？”
是你最擅長的魔鏡占卜……格雷內心嘀咕著，點點頭道：
“還有關于末日預言的探討，這座城市一些奇怪地點的討論……你有興趣加入”
“當然有！”奇克喜出望外，連忙拿出手機，“只要你感興趣的東西，我都感興趣。”
要不是知道這個身份的象征意義，我真的會把她當成安吉爾的小迷妹……一邊腹誹著，格雷一邊抱歉地笑了笑，補充道：
“但是要組織者同意之后才行，今天晚上我聯系你。”
晚上……奇克那蔚藍如同純凈寶石的眼眸突然蒙上了一層不知從哪而來的恐懼，拿著手機的手攥緊，迅速搖了搖頭：
“我……還是算了，其實我對神秘學也沒那么感興趣……”
說著，她迅速回到最端正的坐姿，疏遠了安吉爾·格雷，兩人之間的距離比剛才還多了幾厘米。
她這么怕晚上的安吉爾？
格雷瞇起眼睛觀察著奇克，發現她的神態動作不似作假，這才重新打開手機，就在奇克身旁再次點開了群聊。
如她所料，對“夜晚的安吉爾”仿佛有了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奇克再也沒有將目光投來，而是正襟危坐地聽著講臺上老師的課程，仿佛要借此遺忘掉剛才的對話。
收回目光，格雷看向手機屏幕，驚訝地發現“天黑請閉眼”發來了一條私人信息。
天黑請閉眼：灰霧之上的主宰已經被踢出夢境了，現在的他只是個遵循夢境主人的潛意識，按照背景設定和社會關系展開行動的普通人。我同時告訴了其他人，在他回到夢境之前，不要與其接觸、交流，以免被牽連。（笑哭）
女神的人性好足啊，上次祂是因為在被放出源堡的“穿越者”中找到了自己的好友，這次是因為什么……克萊恩今天上午的任務是陪伴安吉爾尋找魔藥的線索，打探她身上其他的異常問題，難道是因為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或是某些行為被夢境的主人判斷為有威脅，才被針對了？安吉爾身上真的有“鏡中的最初造物主”的意識，她們在爭奪夢境的主導權？
格雷腦中念頭不斷涌現，目光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突然注意到自己又被拉進了一個群聊，里面除了克萊恩之外，四名入夢者都在。
凡有言必被知：灰霧之上的主宰已經回到現實，我催眠了夏洛克·莫里亞蒂，讓他不會注意到手機中的異常信息，但那個群聊暫時不要再用了。
可樂的滋味真不錯：這讓我想起大學女生寢室四個人有五個群聊的笑話。
天黑請閉眼：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群聊（疑惑）（疑惑）
可樂的滋味真不錯：因為要用不同的排列組合孤立其他人，形成小團體……克萊恩被踢出夢境了？因為什么原因？
凡有言必被知：當時他與安吉爾·格蘭杰前往了那家能抽到魔藥飲料的超市，當著安吉爾的面證明了抽獎僅為她一人開放，并以此阻止她喝下后續的魔藥，隨后就被踢出夢境了。現在的莫里亞蒂只是夢境中的普通人，正在把逃課的安吉爾送回學校。
天黑請閉眼：他現在肯定在夢境主人潛意識的關注之中，如果這時和他接觸，會暴露我們也擁有特殊身份的信息。
可樂的滋味真不錯：難怪要孤立他，不，是建立一個隔離他的小群……那么他要多久才能再次回到夢中？
提醒末日小助手：三次之內被踢出夢境，要24小時后才能回歸，第三次被踢出去，將會永遠喪失干涉夢境的力量，一旦進入會馬上被鎖定、驅逐。
提醒末日小助手：既然他是在提醒安吉爾不要服食魔藥后立刻被踢，意味著夢境的主人不想讓安吉爾停止晉升，這和我們之前分析的一致：那位最初造物主就在等待安吉爾的“鏡中人”出現，以便取代她，真正控制她的身體。
天黑請閉眼：所以我們要在她恢復記憶之前，阻止她到達序列7。
可樂的滋味真不錯：有沒有一種可能，克萊恩就是安吉爾踢出夢境的？她失去了記憶不會對他留情，而潛意識里又想迅速恢復力量，所以夢境中才會出現專屬于她的魔藥抽獎，誰敢阻止她，她就把誰驅逐出去？
看到羅塞爾的發言，安吉爾·格雷一愣，放下了手機，瞥了一眼身旁未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奇克，腦中思緒不斷。
安吉爾哪怕失憶，潛意識內也會留下“女性鏡中人”等于“最初造物主復蘇”的概念，知道繼續晉升是最危險的事，就像奇克會懼怕夜晚以“最初”為主的安吉爾……
不對！
“原初魔女”為什么會怕鏡中的最初造物主？
奇克和“血皇帝”圖鐸分別融合了鏡中最初的陰性面和陽性面，企圖利用祂的力量，“合成”真正的最初造物主，又怎么會怕祂？按那位“混沌魔女”的表現來看，應該是祂怕奇克那個瘋癲的女人才對！
那為什么，奇克會懼怕夜晚的安吉爾，認為她是可能會殺死自己的“大恐怖”呢？
造型古典的黑色出租車穩穩停在了廷根大學校門口。
表情古板的夏洛克·莫里亞蒂付了款，側頭看了眼一言不發坐在身旁的安吉爾·格蘭杰，用疏遠的語調說道：
“趕快回去上課吧，這次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下次可不一定。”
說完，他就推開車門，率先離開了出租車，走進了校園內那如同迷宮的灌木叢中。
安吉爾呆呆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完全不敢相信這個冷漠的男人就是半小時前還和自己在街邊漫步，談論自己的噩夢、末日的預言，會放慢腳步等待自己的和藹老師。
一切好像發生在……他阻止我繼續去抽獎，喝下“刺客”后續的飲料之后？
她思緒快速運轉，立即找到了莫里亞蒂先生態度變化的時間點。
難道，他接近我只是為了這件事，就像……就像完成任務一樣，事成之后就無需顧及我的感受了？
那些奇怪的飲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出租車內，安吉爾雙手在深藍色裙擺上捏緊又放松，表情陰晴不定。
就在這時，等候著的出租車司機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探頭從前排座椅中間的空隙望來，說道：
“女士，你再不下車，我就要另外計價了。”
“抱歉，我這就走。”
安吉爾有氣無力地回答了一句，挪動身體準備來到后座左側下車。
就在這時，她的手摸到了座位上的一個塑料小瓶，那硌手的感覺讓她下意識把瓶子抓起，送到眼前。
那是一個兩百毫升的迷你飲料瓶，上面用黑色和紫色印刷著詭異的嘴唇和從中流下的液體，上面以花體英文書寫著一個單詞：
“教唆者”。
是“刺客”后續的奇怪飲料，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剛才是莫里亞蒂先生坐在這邊……安吉爾呆呆地看著手中裝滿液體的小瓶，一時不知該把它丟的遠遠的，還是先悄悄收好。
“怎么了，女士？”出租車司機又開口道，語調并沒有不耐煩，而是輕柔溫和，“這瓶飲料好像是那位先生落下的，你幫他帶走吧。”
說著，他腦袋徹底轉向后方，露出消瘦的臉龐和較寬的額頭，扶了扶黑色微卷短發下夾在右眼眶內的單片水晶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