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和樂趣……原來這個看起來挺古板的執政官在臃腫的軀體下隱藏著一縷跳脫的靈魂……安吉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得輕笑一聲把尷尬掩蓋過去。
倒是納斯特頗感興趣地問道:
“這代表你不阻止,甚至是鼓勵我們鉆法律的空子?”
身為制定規則、扭曲規則的“狂亂法師”,他顯然對這一點很在意。
“你這樣的解讀就屬于‘鉆空子’,”格爾德魯夫嘴角稍微上揚,讓他那末端翹起的胡子不斷晃動著,“我只是說,在法律的框架內尋找它的漏洞,這對整個法律系統而言是一種考驗和更新,是有利的……當然,對違法的你們而言則未必。”
意思是就算法律暫時沒有辦法懲罰鉆空子的人,執政官也會利用自己的權限予以處罰……安吉爾默默翻譯著對方有些繞口的回答,片刻后換了個話題,問道:
“聽說今天上午有一位和我們一同來到這座城市的‘客人’見了你?她現在已經離開了嗎?”
“你是說那位看起來未成年,但其實是序列2的……‘平衡者’的少女嗎?她在登記成為居民后已經離開市政廳了,還拒絕了為她分配的住處,說要回自己的船上,讓我在等到其他來訪者后,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格爾德魯夫露出思索的神情回答道。
安吉爾注意到他話語中的停頓,似乎不太習慣以非凡者的“序列”和魔藥名稱稱呼他人,且明知安妮是序列2,也沒有使用尊稱。
看來他并不認為一名序列2能在這座城市掀起什么風浪,果然,支持“執政官”管理這座城市的,就是“夜皇”留下的序列1非凡特性……安吉爾猜測著,旋即追問道:
“我稍后能去找她嗎?這不違反某些法律,或者‘執政官’的意志吧?”
“當然,這是正常的社交行為,”格爾德魯夫那張胖臉上又露出了笑容,“說實話,你不需要這么擔心在日常生活中會有什么行為違反法律,除了一些限制非凡者的措施外,城市律法與外面的世界的法律沒有太大區別,甚至更加完善,就算不慎觸發輕罪,首次也以警告為主,以往誤入這座城市的客人有不少是傳統意義上的惡徒,但經過一些‘改造’之后,他們都能乖乖地融入這個體系,成為遵紀守法的好市民。”
改造,恐怕是關押和肉體懲罰吧……安吉爾嘀咕著,突然聽到納斯特開口問道:
“這座城市是如何進行執法的?需要專門的執法隊伍嗎?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工作是關于這方面的。”
格爾德魯夫臉上帶著不變的笑容看向對方,片刻后笑了一聲道:
“你熱心于為城市做出貢獻的心理讓我很欣慰,納斯特先生,但這座城市不需要執法者,它本身就是執法者,監視一切,保護一切……懲處一切。”
在他那別有深意的笑容中,安吉爾和納斯特都沉默不語。
在隔壁的辦公室登記了基礎信息,拿到分配給自己的房屋地址和鑰匙后,安吉爾就離開了市政廳。
她本想和納斯特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計劃,但后者急著去檔案局調閱之前來到“夢想之城”的非凡者資料,并未與她同行。
這讓安吉爾越發確定“五海之王”尋找幽靈帝國并非單純為了獲得一份序列2的特性,而是另有其他目的,比如尋找某個進入這座城市的人……
看著納斯特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安吉爾搖了搖頭,在街口的路標處辨認了方位,準備先去找到“安妮女王復仇號”所在的湖泊,與安妮會合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但當她的視線落在街道旁的櫥窗玻璃上時,卻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打算試試執政官格爾德魯夫所說的“執法者”到底是如何判斷罪行,又是如何施加懲罰的。
畢竟安吉爾等人進入這座城市,最終目的還是找到“幽靈帝國”的秘藏,尤其是幾份重要的非凡特性,而非真正在此處定居。
在后續的行動中,她是極有可能會觸犯城市律法中的禁令,并遭到相應處罰的,如果不提前明確“執法”的力度,等真要違反重罪時,或許會被突然而來的懲罰打一個措手不及。
“先從輕罪開始,如果格爾德魯夫沒有欺騙我們,那大部分‘輕罪’首先只會遭到警告,而后才是真正的處罰,而且不會太重……當然,這有可能是他的謊言,但就算是執政官,應該也無法違反城市的律法,而‘欺詐他人’本身也是輕罪的一種……
“唔,教唆他人犯罪是重罪,所以他剛才否認了納斯特的疑問,說自己并未慫恿我們鉆翻法律空子……”
安吉爾嘀咕著,突然意識到,納斯特之前是在隱晦地誘導“執政官”違法。
不愧是“律師”途徑的半神,看來他也在偷偷嘗試以自己的方法“破解”這座城市的底層規則,以便自己后續的行動……
輕笑一聲,安吉爾來到櫥窗前,伸手輕撫這片倒映出自己模糊身影的玻璃,讓櫥窗內的居民有些好奇地看了過來,沉迷在她隔著玻璃如同天使般的美貌中,直到她轉身離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
當然,此時在街道上的“安吉爾”,已經是以櫥窗為鏡形成的“替身”了,真正的她來到了鏡中世界,在比外界更顯朦朧、黯淡的世界中觀察著外界,并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身體進入“私人領域”,以免違反禁止在靈界、鏡中世界闖入私宅的條例。
等待片刻,她沒有感覺到有任何“警告”出現,這意味著,在公共場合,不侵犯他人權利的前提下使用非凡能力是不會遭到處罰的。
旋即,在街道上站定的“替身”雙眼閃爍著微光,進行了一次簡易的魔鏡占卜,目標正是剛才櫥窗內那名安吉爾不認識的居民。
剛才兩人近距離的接觸,已經讓她有了足夠的線索,能通過靈界獲取對方近期的行為信息了。
毫無疑問,這屬于“窺探他人隱私”。
下一秒,眼前剛出現一絲占卜畫面的安吉爾就感覺一把小刀插進了自己的頭部,攪動著內部脆弱的腦組織,疼痛感自靈魂深處迸發,迅速占據了全身,讓她在失重的鏡中世界蜷縮起身體,發出了一聲壓抑著的慘叫。
在外界,那位替身也在瞬間變得動作僵硬,它并未感受到相應的痛苦,但所有行動也遭到了限制,就連作為鏡子魔法基礎的櫥窗都變得有些黯淡,四角出現了一道道隱約可見的裂紋。
這一刻,安吉爾的本體和替身都遭到了“精神刺穿”,而這道顯然是圣者級別的非凡者施展的攻擊讓序列3的她都難以承受,更別說攻擊替身的“精神刺穿”也詭異地反映在了她自己身上,讓她遭到了雙重的傷害!
好在這種作用于精神體而非肉體的攻擊來得快去得也快,安吉爾在一聲慘叫后迅速恢復了過來,但那次占卜也毫不意外地失敗了。
“這就是‘警告’?如果不是半神,遭到這樣一次‘精神刺穿’應該會直接受到重創,對沒有非凡之力的普通人而言則等同于‘死刑’……除非,這種懲罰力量是按目標的序列選擇不同的強度,剛好達到施以警告而不傷人的目的……”
平靜下來后,她開始嘗試分析剛才遭到的攻擊。
“在鏡中世界也無法躲避這種警告,而且打擊來得迅速、精確,我的占卜還沒完成,‘窺探隱私’的處罰就已經到來,甚至替身受到的處罰也要算我一份……難怪格爾德魯夫有信心說這座城市不需要執法者……”
細思極恐之下,她不敢再繼續試探法律的底線了,因為就算是輕罪,也包括了各種在審判庭的審判后拘留、勞役等處罰,按這位無形的執法者的精確程度,下一擊說不定會直接將她打暈,等醒來之后已經被關進了警察局,等候審訊和定罪了。
那無疑會對她接下來的行動造成極大的困擾。
想通這點后,安吉爾將雙眼無神呆滯在原地的替身換成了自己的本體,回到現實中的街道,暗嘆一聲,正要去找安妮,突然發現剛才離開的市政廳門口又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四輪馬車,兩男一女在一位手持文明棍的高禮帽紳士陪伴下走出馬車,進入了市政廳那由黑色石柱包圍的大門。
那是克萊恩……兩個克萊恩,還有女公爵喬治娜·奧古斯都!
安吉爾立即認出了兩個服飾、外貌完全一致的男性就是作“格爾曼”打扮的克萊恩和他的秘偶之一,換下了晚禮服,改穿一身素雅長裙,黃金面具也不見蹤影的女性則是她曾以克莉絲汀的身份見過幾次的女公爵。
果然,這些序列4的“客人”也被集中在了一起,來見執政官了……安吉爾視線停留在兩個“格爾曼”身上,發現就連自己也沒法分辨出兩人誰是本體,誰是秘偶。
而占卜又等于是“窺探隱私”……腦袋還隱隱作痛的安吉爾剛有所猶豫,就發現其中一個格爾曼伸出右手,用三指在衣領上捏了一下,仿佛在覲見執政官前,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以示尊敬。
他發現我了……
安吉爾嘴角微微翹起,沒有驚動那一小隊進入市政廳的客人,而是在街角的長椅上靜靜坐著,腦袋放空,稍事休息。
半小時后,她與從市政廳離開,借故與喬治娜分頭行動的克萊恩會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