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和這位代號是“星幣皇后”的魔女見面,倫納德有些興奮,也有些擔憂。
興奮自然不是因為“塔羅會發魔女”這種可笑的理由,而是他在幾次被“老頭”打消了培養自己手下的念頭,沒法擁有自己的“小阿卡那牌”后,能與其他塔羅會成員的小牌見面,有那么一種“別人有了就是我有了”的奇特感觸。
至于擔憂,當然是因為他與對方并不是第一次見面,而那次見面的結果并不怎么美妙,倫納德在追蹤對方的過程中碰上了更高階的某位魔女設下的陷阱,險些一頭撞死在下水道里,還被自己那把擁有活著的特性的手杖毆打了一頓,而對方也險死還生地逃走,心里說不定還有些怨恨。
反正我已經晉升為“靈巫”,還在老頭幫助下抓到了幾個可堪一用的靈體,哪怕再遇到那天躲在幕后的另一個魔女,也有一戰之力……他按了按藏在風衣下的“海之言”手杖,擔憂緩緩褪去。
就在這時,頭頂巡邏的靈體發出警示,巷子的那一頭有物體悄然靠近。
倫納德立即轉頭望去,除了巷外的街道不時有路人走過,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應該是“隱身”,哼,我在廷根時就見過很多次了……他嘀咕著,理了理風衣,露出雙手,向前兩步說道:
“是‘星幣皇后’小姐嗎?”
他沒說什么“我沒惡意”之類的廢話,保持著一種屬于官方非凡者的“高冷”,有利于在接下來的對話中保持優勢。
這是老頭教他的,雖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處,但他還是決定遵從老人的經驗。
片刻后,巷子中央的位置勾勒出一道人影,那有些熟悉的兜帽披風包裹中的嬌小身影立即讓倫納德認出,她就是上次從自己手中逃脫的女巫。
“是我,您就是‘皇后’小姐所說的那位教會的非凡者吧。”
女巫用婉轉柔和的嗓音說道。
倫納德知道對方在上次戰斗中曾見過自己的臉,已經清楚了自己的長相,因此話語中確認大于疑問,遂點了點頭道:
“叫我‘星星’就行。”
既然安吉爾已經把自己的塔羅牌代號告訴了“星幣皇后”,那他也沒什么必要做出隱瞞,而且這樣可以讓對方以為這些用塔羅牌作為代稱的組織是女神教會下屬的機構,避免暴露“愚者”先生的存在。
果然,女巫兜帽下的腦袋微微動了動,仿佛解開了什么疑惑般說道:
“好的,‘星星’先生。”
說著,她將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取下,露出棕色的長發和高挺的鼻梁、薄而寬的嘴唇,這些有點中性化的特質在她的臉上卻組合成驚心動魄的美麗,而且相比上次倫納德見到她時更加融洽,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愧是“魔女”途徑的非凡者,不……她應該已經晉升到“歡愉”了,上次鬧得很大的公開處刑應該讓她完成了相應的扮演……倫納德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一位年輕女性看有些不禮貌,緩緩移開了視線,掩飾尷尬般開口道:
“上次在鐵碳街的戰斗,我……”
“沒關系,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而且我的做法在官方非凡者看來確實不妥。”
不等他說完,“星幣皇后”就爽朗地揭過了此事,這反而讓倫納德更加尷尬,總覺得自己平時那股散漫的態度不太適合這種場合,表情變了又變。
片刻后,他才找回狀態,繼續開口道:
“我先確認一下,你目前是序列7還是序列6?”
“序列6,‘歡愉’。”
這位小阿卡那牌立即回答,話語簡短、利落,頗有官方非凡者的風格。
估計是安吉爾教出來的……倫納德腹誹著,點了點頭:
“這樣接下來的行動會安全很多……既然你已經成為女神教會的線人,在獲得教會庇護的同時,也需要完成相應的工作,我想‘皇后’應該提前告訴你了吧?”
他扭頭看了看巷子兩側,頭頂用于監視四周的靈也給出反饋,在確認沒人注意他們的對話后,倫納德才繼續說道:
“據說信奉‘真實造物主’的極光會又回到了貝克蘭德,他們習慣建立非凡者聚會,組織野生非凡者為他們服務……你留意一下最近東區那些地下聚會的動向,不一定要自己去,可以利用熟識的非凡者,讓他們打探一下有沒有組織者叫什么先生或什么女士,比如……”
“K先生?”他面前的魔女歪了歪頭,接過話題說道,“他大概一個月前出現在東區,舉行了幾次聚會,我曾參加過……這個聚會每周準時召開,買賣物品和處置違規成員都還算公道,暫時看不出邪神信徒的那些特質。”
倫納德沒想到第一次接觸“星幣皇后”就有相應的收獲,喜出望外地追問道:
“他發布了什么特別的委托嗎?”
“除了在找‘愚者’的信徒外,沒什么特殊的……對了,聚會上在交易的低序列魔藥配方非常多,成員中已經成為非凡者的比例也高于我之前參加的聚會,這或許值得關注?”
“愚者”先生的信徒,那不就是我們嗎?唔,小牌們暫時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倫納德表情有了瞬間的僵硬,旋即回答道:
“這點教會也有注意到,可能和之前‘大霧霾’后對地下聚會的打擊和壓制有關……你繼續關注這個‘K先生’的動向,定期向我或‘皇后’匯報……我的聯系方式是……”
他給出了東區的教堂用于接收匿名舉報信件的地址,待對方記下后又從風衣下方掏出幾枚以銀片為基底制作的“沉眠”、“夢境”等符咒,交給“星幣皇后”,算作對她行動的支持。
至于金錢,自從他加入塔羅會,買到了趁手的“海之言”手杖后,存款已經見底,暫時愛莫能助了。
好在這名魔女也不甚在意,收好符咒后恭敬地道了個別就隱身離開,這次她似乎用了些新的技巧,讓倫納德漂浮在空中的靈都無法察覺動向。
知道我發現她的隱身后,立即就改進了方法,學得很快嘛……倫納德滿意地看著對方背影消失的方向,片刻后召回了靈體,緊了緊兜帽,從另一個方向匆匆離去。
“老頭,我這次應該沒暴露什么吧?”
他習慣性地側頭低聲說道。
“暴露了你很長時間沒和年輕女性接觸過的現實,”他腦中蒼老的聲音無情地譏諷道,“你降服惡靈完成儀式晉升‘靈巫’時都沒這么緊張。”
我哪里緊張了……倫納德無聲嘀咕著,離開小巷,抬頭看了看,往北區的位置走去。
他還要趕晚上的另一場“聚會”。
皇后區,霍爾伯爵府邸,奧黛麗的臥室中。
提前洗漱完畢,做出準備提前休息的動作的奧黛麗屏退了貼身女仆,蹲在床旁撫摸著蘇茜的腦袋,輕聲說道:
“還是老樣子,幫我在門外守著,別讓人打擾。”
“好的,奧黛麗,”已經消化完“心理醫生”魔藥,只待魔藥材料湊齊就能晉升序列6的金毛大狗口吐人言回答道,“這次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它已經從自己主人鄭重的表情和態度中發現了些許異樣。
“沒關系,畢竟我已經是‘夢境行者’了。”
奧黛麗微笑著說道,不禁回憶起三天前自己收到皇后小姐提供的“夢境行者”非凡特性后,在“愚者”先生幫助下晉升的那個晚上。
哪怕已經過去了幾天,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仍不時回憶起在魔藥的影響下,自己夢境深處構建的那個完美的世界:
父母生活和睦,兩個哥哥不再貌合神離,大國之間簽訂了和平協議,魯恩內部不斷完善著良性的改革,窮人們獲得幫助,走出泥潭,富人們捐助錢財,投身慈善,就連野生非凡者也不用躲避教會的追捕,可以行走于陽光之下……
可惜那只是個美好的夢境,如果我陷入沉迷,沒能從中掙脫離開,恐怕精神已經迷失,肉體成為了冷酷的怪物……
她有些后怕地想著,待蘇茜乖巧地離開臥室后反鎖房門,合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在昏暗的燈光中閉上了雙眼。
片刻后,深紅色光芒包住了奧黛麗,熟悉的失重感傳來,她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灰霧彌漫的宮殿之中,坐在屬于“正義”的高背椅上。
和以往不同,奧黛麗面前的桌面上擺放著她提前獻祭上來的“謊言”面具,而場地之中除了她只有三道人影,身旁的“皇后”,斜對面的“星星”,以及長桌末尾,與“愚者”先生位置相對的“世界”。
“很好,大家都準時來到了這里。”
“世界”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奧黛麗自然地將視線投向對方,隨即落在他面前那本深棕色封皮,造型古老的書冊上。
這次只屬于少數塔羅會成員的“臨時聚會”由“世界”和“皇后”共同召集,而且等到了奧黛麗晉升“夢境行者”并穩固了自身狀態之后,讓她有了些許預感:
這次行動或許和“夢境”有關。
但為何要在愚者先生的國度進行?難道需要進入某位成員的夢境之中,比如那位背后有見過“第二塊褻瀆石板”的存在的“星星”先生?
就在奧黛麗有所猜測時,“星星”的話語反而打消了她的疑問:
“我們今天的探索和這本書有關?”
這位新加入不久的成員用較為隨意的態度說道,順手指向了那本古老的書冊。
“愚者”先生在或不在,他的變化是所有成員中最為明顯的……奧黛麗不由得想著,也看向了“世界”,期待對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