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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安吉爾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鄧恩那隔著門顯得略微沉悶的聲音傳來。
安吉爾打開門走了進去，鄧恩·史密斯穿著白襯衫和黑馬甲，坐在他那張靠背椅中，低頭寫著什么，平時外出穿的風衣和禮帽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聽到來者進門，他抬頭瞄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鋼筆，身體向后，舒展了一下身體。
“遇到博爾吉亞他們了？”
他噙著笑意問道，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嗯，道了個別，洛絡塔女士還……還邀請我有空可以去貝克蘭德玩。”
安吉爾想起剛才倫納德的話，回答時語氣有些不自然。
“洛絡塔她……有些，嗯，有些特別，你不用太在意。”注意到對方表情怪異，鄧恩用手指按了按額頭，苦笑著解釋，“不過她是個可靠的隊友，以后我們和貝克蘭德教區會經常有合作行動，你會了解到的，在戰斗中他們都是些值得信賴的人。”
隊長，你可以不用刻意強調“在戰斗中”的……
“那么隊長，請問讓我來辦公室是有什么事呢？”
為了結束這個讓雙方都感到尷尬的話題，安吉爾迅速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咳——是這樣的，昨天的任務過程中，你在碼頭區被一名持械的男性襲擊，為了自保，用合法攜帶的左輪手槍還擊時，不慎殺死了對方。”
鄧恩仿佛才想起叫安吉爾來辦公室的緣由，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一邊拆開一邊模仿著警察經常使用的語氣說道。
“昨天弗萊將死者的遺體處理后轉交給了廷根市警方，經過比對，他們確認這就是上周被通緝的，涉嫌人口交易和謀殺未遂案的‘碼頭區刺客’。嗯，這是代號，沒有名字，警方還在調查他的身份，但希望不大。最近王國上層人事變動頻繁，戶籍管理有些混亂，老的檔案沒記錄長相，新的檔案更新也很慢……”
“抱歉，扯遠了，總之警方已經確認了死者確為通緝令上的人，因此通緝令上的賞金，總計100鎊，大概過幾天就能拿到手了。”
鄧恩一邊嘀咕著，一邊將打開文件袋后掏出的文件遞給安吉爾，后者接過，發現是廷根市警方出具的制式證明，除了一些嘉獎的話之外，剩下的和鄧恩剛才說的內容一致。
這是否有些……草率了？
安吉爾看著手上那份“殺人無罪證明”，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
雪倫夫人、密修會的燕尾服小丑是在襲擊官方值夜者后才被殺死的，由于有多人目擊和親身經歷，沒什么問題可挑。
但這個連死后都不知道名字的“刺客”，幾乎可以說是由安吉爾一手定罪、通緝并殺死的，他前前后后并沒有接觸到其他官方人員，僅僅是在勞工互助會的倉庫內與安吉爾搶奪賬本，就上了警方的通緝令，而后偷襲安吉爾未果，死于她的反擊。
當然，這家伙明顯是個資深刺客，手上沾的鮮血只怕不比科爾·格蘭杰少，死有余辜。
可利用官方非凡者的身份，很輕易地就能利用這套系統運作的漏洞，隨便給他人扣上罪犯的帽子，再殺死對方來獲取賞金。
“怎么了？”見安吉爾臉色連連變化，鄧恩好奇地問道，“他是你一人干掉的，按照規矩，賞金的一半會留作小隊的公共資金，剩下一半你如果急需，稍后就可以去奧利安娜太太那里支取。”
“不，我只是……”安吉爾猶豫片刻，還是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聽完她的疑問，鄧恩啞然失笑。
他起身來到衣帽架旁，在風衣內袋里掏了一陣，拿出一個督察徽章，和安吉爾獲得正式值夜者身份后領到的那枚一樣。
“你看，這是我們的另一個公開身份，督察的名義并不是只存在于教會的檔案中，在警察廳同樣有著備案，你薪水的一半都由他們支付，當然也屬于他們的人。”
鄧恩重新坐回椅子，把徽章別在馬甲左胸口，這讓他的氣質有了些微的改變，顯得更加嚴肅。
“這賦予了我們利用警察系統追蹤、通緝罪犯的權力——雖然這些權力受到多方制約，這份通緝令就是經過審查，確定了勞工互助會確實參與了人口買賣后才批準發出的——但并不意味著就沒有限制，沒有后果。”
“如果事后發現你在通緝他的事上撒了謊，利用教會、利用警察系統達成自己的私人目的，那也會有相應的懲罰，輕則降職，重則交由圣堂處理。”
一口氣解釋完，鄧恩揉了揉鬢角，見安吉爾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又笑了笑說道：“你也不用太過于擔心，他死后遺留下的非凡物品，就證明了他確實是非凡者，而能出現在那個地方，又襲擊了你的非凡者，殺掉他是非常合理的正當防衛。”
聽完鄧恩隊長這番解釋，安吉爾也算是明白了教會，或者說官方非凡者組織對待此類事件的態度了。
她如果在街上胡亂逮著一個普通人殺掉，或者利用教會、警察系統去對付他們，只怕第二天就要上圣堂的審判庭。但要是能干掉一個非官方的非凡者，如死在她手上的那三名非凡者，等待自己的沒有苛責，只有嘉獎。
“對了，說到非官方非凡者，那個燕尾服小丑的真實身份……”
安吉爾想起昨天死在自己槍下的另一個非凡者，那名被懷疑有序列7實力的密修會成員，順勢問道。
“倫納德昨天連夜跟隨警察部門去調查了一番，通過他們租賃的馬車確定了在廷根市內的臨時據點，但他們很謹慎，任務失敗后就迅速撤離了，沒能找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我讓老尼爾試著占卜了一下，結論和之前對‘刺客’的占卜一樣，要么是線索太少，要么是對方也能干擾占卜。”
鄧恩搖了搖頭，對后續成果沒有太多的期待。
身為從上一紀就建立的隱秘組織，這種行動力才符合他們的身份，要是死了一個非凡者就被順藤摸瓜抓住其他成員，那也太不靠譜了，根本沒法存活上千年……
至于占卜，有了上次老尼爾對“刺客”進行占卜的失敗經歷，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克萊恩這個“占卜家”，似乎占卜的成功率很高嘛……難道和他的魔藥名稱有關？
“為什么不讓克萊恩試試呢？”想到小隊里還有另一名能占卜的隊友，安吉爾好奇地問道。
“可能由于之前的某些經歷，他昨天再次看到‘小丑’的尸體時受到了驚嚇，強行使用占卜可能會有失控的風險，我沒讓他進行嘗試。”
原來羅珊說的是真的……我不該懷疑她對八卦的專業程度的。
安吉爾心里對羅珊道了個歉，轉而問道：“某些經歷，是以前見過類似死法的人嗎？是親朋好友？”
“是更進一步的情況……詳細的你還是問他自己吧，但最好不要在這幾天。”鄧恩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總之，他第一次近距離親歷殺死敵人的場景，雖然不是自己動的手，但心神不穩、胡思亂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這么一說，倒顯得我這個親自動手的人莫名的冷血……安吉爾看著鄧恩，后者正噙著笑意看向她，似乎話中有話。
“咳，其實我……我昨晚也沒睡好，飯也沒吃好，擔心‘密修會’的報復，擔心……呃……”
在鄧恩審視的目光中，她編不下去了。
“咚咚——”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之時，敲門聲響起了。
“隊長，羅珊小姐說你找我？”
是克萊恩的聲音。
話題中的人物突然出現，倒是消除了兩人之間的詭異氛圍，鄧恩嘴角上揚，笑著對安吉爾說道：“那就先這樣吧，你出去的時候叫他進來。”
見隊長下了逐客令，她忙不迭地離開了房間。
門外正站著身穿黑色外套，不太合身的褲子，握著拐杖的克萊恩，相比昨天的燕尾服穿著，這套略舊的正裝讓他顯得更為拘謹。
想到昨天同樣滾出一身泥，外套破爛不堪的自己，安吉爾猜測對方把那套服裝送去裁縫店修補了。
發現出來的是安吉爾，克萊恩愣了一下，行了個紳士禮：“早上好，安吉爾小姐。”
“早上好，隊長就在里面，他讓你直接進去。”安吉爾也打了個招呼。
克萊恩像是有其他話要說，但聽到鄧恩在房間內等他，蠕了蠕嘴唇，默默點頭，和安吉爾錯身而過，走進了辦公室，反手關上房門。
安吉爾并沒有離開走廊，而是環抱雙手靠在一旁等待。
沒幾分鐘，克萊恩就推門走了出來，發現靠在墻邊的安吉爾，他揚了揚眉，似乎有些驚訝。
兩人沒在鄧恩隊長的辦公室門口交談，而是默契地邁步來到走廊的另一端，奧利安娜太太的打字機聲從關著門的另一間辦公室內傳出，有效地掩蓋了門外的其他聲音，隔斷外的接待室傳來羅珊小姐的自言自語，她似乎在看報。
“你有事找我？”安吉爾率先開口問道。
克萊恩猶豫了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點了點頭：“是的，請問你7月14日，也就是這個周六傍晚有時間嗎？”
“周六……后天嗎？我應該有空。”
由于對克萊恩能自行從2049的控制中逃脫抱有疑問，安吉爾這兩天一直在尋找和他單獨談話的機會，此時對方主動邀請，她連忙答應下來。
但克萊恩接下來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
“太好了，周六傍晚6點，我在銀冠餐廳預定了一桌位置，嗯，就是水仙花街的那家。”克萊恩語速極快地說道，似乎一慢下來就會喪失繼續發言的勇氣，“你知道，我們一家月初才搬到水仙花街，一直想找個機會慶祝一下，周六他們都有空。你昨天在行動中救了我一命，我想……”
他似乎認為已經表達的夠清楚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期盼地看著安吉爾。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安吉爾有些迷茫。她本以為克萊恩邀請自己是進行一些更“私密”的談話，主動交代自己身上的秘密，她甚至做好了聽取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的準備。
沒想到卻是受邀參加一個家庭慶祝會。
克萊恩的兄妹同時在場，那根本就沒法聊神秘學方面的話題了……
當然，也有可能對方是借由這個機會提出邀請，等慶祝會結束后找時機單獨交談。畢竟以自己現在的性別，年輕男性單獨邀請自己很可能會被誤會為有其他企圖……
安吉爾思索著，猶豫著是否要答應邀請，看到克萊恩面帶期盼，不由得點了點頭。
“好的，我會準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