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給張靜清講述了一下,自己應對未來局勢的打算——以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力,對整個局勢進行全局性的影響。
除非倭寇派出足夠多的異人高手行動,或者是倭寇大規模的濫殺無辜,不然他不太可能直接進場砸盤。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有些事不是他一個人能扛起來的,他再能打,其他人不支棱起來,那也是白搭。
上次他毀滅聯合艦隊,也是因為這個艦隊企圖對貧民區開火,他才直接出手的。
張靜清聽了張之維的安排,一臉欣慰道: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錯了,你小子考慮的很周到,真是長進不小啊!”
張之維擺了擺手,笑道:“名師出高徒嘛,都是師父教導有方!”
張靜清大笑道:“你小子不要臉,為師還是要的。對了,關于魔都那邊的談判你怎么看?”
“師父您是怎么覺得的?”張之維反問。
張靜清沉吟片刻,說道:“雖然咱們的軍隊在戰場上沒丟分,可上頭卻總想著靠國際調停收場,以這個心態去談判,還沒上桌就先天弱人一籌,這談判場就如戰場,氣勢一旦弱了,再能言善辯也是白搭,為師覺得,這次談判的結果,可能不會太好。”
張之維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么覺得的,弱國無外交,有些東西,戰場上拿不到,談判桌上就更拿不到了。”
“你的根基,大半都在魔都,如果談判結果不好,你有應對措施嗎?”張靜清詢問。
張之維說道:“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在著手轉移了。一些事關經濟的產業,被轉移到了國外。”
“一些事關民生的重工廠,被我轉移到了渝城。那里有唐門的人為我守著場子,森嚴的就像森羅殿一樣,沒人敢在那里作亂。”
“留在魔都的,大多是一些紡織廠之類的輕工業,真的情況危急起來,放棄也無妨。”
“倒是我在那里有幾所教會學校,以及育嬰堂等福利設施,這些實在不好搬走。”
“不過,我也留了后手,要是真有人喪心病狂,想對這些設施下手,定會要他好看!”
張之維咧嘴一笑,他留在大教堂神象里的那個閃電化身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存在。
張靜清點頭說道:
“你倒是考慮的周到,魔都那邊應該問題不大,再喪心病狂的人,應該也不至于對一群襁褓里的嬰兒下手。”
這可不一定喲,師父您還是把人想的太好了……張之維心想,但他并沒說出來。
張靜清繼續道:“你小子本事還不小,為師去唐門,都難得到什么好臉色,你竟能說服他們給你守場子,不簡單啊!”
張之維說道:“師父您高看我了,可不是我去說服的,是唐門長看這塊蛋糕大,想過來分一杯羹,才相互合作的!”
張靜清點頭:“那也很不容易了,這江湖上,要論潛伏和刺殺,唐門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有他們鎮守,除非大軍圍攻,不然誰也越不了雷池一步。”
張之維點頭:“是這個道理,渝城依山而建,里面的建筑構造繁瑣的很,唐門巧設機關,再加上他們善潛伏,善刺殺,個個都是巷戰高手,就算是大軍進攻,一時半會也殺不進去。”
張靜清說道:“是這個道理,當年黃金家族帶領著蒙古鐵騎橫掃天下,不也在渝城這邊折戟沉沙嗎?連大汗都被殺了。”
“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現在有一個東西叫飛機,當心倭寇派飛機從高空投下炸彈,把你搞出的那些工廠給炸了。”
“要知道,你在倭寇那邊的仇恨度是很高的,他們完全有動機,也有理由這么做。”
“師父放心,此事我在建廠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渝城山多,整個城市都是依山而建,廠房自然也不例外,一些重要的機器,都被安置在山洞里。”
說到這,張之維突然頓了頓,他想起了后來的渝城大轟炸。
倭寇對渝城持續轟炸了近六年,建廠的時候,他其實考慮過這一點,所以天通鋼鐵廠的選址很講究。
但現在,他突然在想,或許自己能做的更多,他可以把整個鋼鐵廠,甚至新搬過來的幾個化工廠都搬到山洞和地下,如此一下,以后遇到事,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最關鍵的是,要把工廠全部搬到山洞和地下,一定會拓出一個巨大的空間,這些空間不僅能裝工廠,遇到情況也能當防空洞,庇護百姓,簡直就是一舉多得。
張之維把這個想法給師父提了一下。
張靜清頓了頓說道:“你這未雨綢繆確實不錯,不過,僅僅只是為了一個可能,就如此的勞民傷財,會不會有些不太……理智?”
張之維說道:“以前皇帝服徭役才是勞民傷財,我工錢給夠,哪算什么勞民傷財?應該是促進經濟才對。”
根據王藹的匯報,他現在手里有很多錢,他并不是資本家,需要不斷的斂財,他只需要留一些備用金,剩下的全部流通出去就好。
而且,也確實該流通出去,這幾年還算穩定,不趕快用,難道要留著等世界大戰開始,貨幣瘋狂貶值?
“這些什么經濟上的東西,你比為師懂的多,你看著辦就行,如果缺錢可以給為師說,咱們天師府近兩千年,還是存了些家底的!”張靜清說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一定不會跟師父客氣的!”張之維笑道。
張靜清起身拍了拍張之維的肩膀:“對了,懷義回來了,你應該和他已經見過面了吧!”
張之維點頭:“見過了,他給我匯報了一下在東北做了些什么,殺了多少倭寇之類的事!”
“那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他接觸全性掌門的事?”張靜清問。
張之維搖頭道:“他沒主動提起過,我問了一嘴,他只說是碰巧遇上的,而且,他也不是單獨接觸,一起的還有高家主,鐵剎山的郭道長等人,師父您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張靜清說道:“他也是這么和我說的,不過,我了解懷義這小子,他在匯報的時候,各種信息說了個遍,惟獨沒有多談這個全性掌門,我感覺有些奇怪。”
“當然,只是一點奇怪而已,甚至都談不上懷疑。”
張靜清繼續道:“他也可能只是為了避嫌,畢竟之前鬧出了你那檔子事!”
張之維沒有搭話,他倒是想說這兩個家伙可能會有問題,不過,到現在為止,他沒有任何證據,貿然開口,那和造謠有什么區別。
張靜清又叮囑了幾句,把報紙扔下,離開了天門峰。
他閃轉騰挪之間,腳步輕快,顯示出他心情很不錯,不止是馬將軍反正抗倭,更是因為張之維。
這個以往最讓自己擔心的徒弟,終于成為了一個獨當一面的人物,特別是在大局的掌控上,比自己這個做師父的都厲害的多,已經不用自己擔心了。
而山上的其他徒弟,各個穩扎穩打的修行,就算在一些德行上有缺,但也多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缺陷。
現在,真讓他操心的,想來想去也只有張懷義一人了。
這小子這幾年都在江湖歷練,行俠仗義,體會紅塵百態,磨練自己的心性。
這是龍虎山大部分的道士都會經歷的一環。
畢竟修道不能一味在山中苦修,心性的打磨,總要去游歷,去經歷。
經歷越多,心智越堅,最后讓自己的精神內斂成圓,鋒芒磨練成圓,為人處世,行止坐臥,處處有圓,處處見圓,處處游刃有余的意境。
現在的張之維,就有一種這樣的意境。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得棱角被磨平了,相反,他其實是越來越鋒利了,只不過這鋒利并不外顯,不像之前那樣,走到哪里都給人一種鶴立雞群,高山仰止的壓迫感。
現在的他,就好像是一柄入鞘的絕世寶劍,靜時溫潤如玉,一旦出鞘,必是石破天驚。
一念至此,張靜清腦中忽然想起當年去陸家大院為陸老太爺祝壽時,那個鋒芒畢露,面對世界腌臜之事,叫囂著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的少年。
當時,他都快覺得這個徒弟要走邪路了,搞得他匆匆忙忙的想扶起張懷義,來敲打敲打他。
張懷義倒是扶起來了,但敲打卻沒成功。
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即便沒有敲打,張之維的路并沒有走偏。
倒是他扶起來的張懷義,有些問題。
這幾年,他多次提點出張懷義心境上的問題。
這小子每次答應的快,甚至一副積極改變的樣子。
但張靜清看得出來是裝的,這小子求術之心堅如鐵,爭強好勝的很,一門心思的要變得更強。
想要變強不是一件壞事。
但要看變強的驅動是什么,如果是內因,那自然沒問題,向內挖掘,找尋最本來的自己,這是求道。
如果是外因,那就問題大了,外因是妄念,追逐妄念,那和縱欲有什么區別?
在這個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因私欲而犯下大錯。
張懷義是想拿第一,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超越張之維。
如果是普通人,定個這種目標,還可以說是有志氣,或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落到張懷義身上,張之維無疑就好像一準不可戰勝的心魔。
張之維這個“心魔”,雖然不像普通心魔那邊直接入侵。
但他就是站在那里,即便什么都不錯,對張懷義來說就是一種撾折。
在堅韌的鐵絲,只要不停地反復撾折,終會有斷裂的一天。
那個時候,是會在沉默中自我消亡,還是在沉默中爆發,做出錯事,那就不知道了。
想到這,張靜清隱隱有些后悔自己當年的拔苗助長,或許不該那么早的傳張懷義雷法,賜予張懷義冒姓。
因為,當初他設置給張懷義的考驗是——放下那種極端的內心,和師門坦誠相待。
而這個考驗,張懷義是沒過關的。
張懷義之所以坦誠,是他掐著張懷義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威脅著要廢了他,才把他的本領逼出來。
這距離他原本定下的過關要求,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哪怕張懷義過了一天又找上門來,坦誠認錯,甘愿受罰。
但這都過了一天時間了,憑白多了很多的計較,已經不純粹了,就好像考試的時候,你搶走試卷逃跑,過了一天才來交卷,這監考老師能讓你過關?
張靜清了解張懷義,這是一個心思復雜且細膩的小家伙,一天的時間,他不可能猜不出自己的意圖。
所以,張懷義來認錯,其實是有很大一部分對賭的成分的。
這一點,他一直都知道,甚至點明過,張懷義當初也沒否認。
張靜清也知道,這種對賭的結果水分很大。
危機時候見本性,第一次試探時,這小子隱瞞,撒謊,反抗,逃跑這一系列的行為,才是他最真實的反應。
這也說明,這小子打心底的沒有信任他這個師父,所以才會本能的反抗和逃跑。
即便后面回來了,那也只是張懷義在思考了他的性格之后,權衡利弊之下的一次豪賭。
這些種種,他其實都知道,若按規矩行事,他本不該收他做冒姓弟子。
但或許是這么多年的師徒情分,或許是出于想教出一個高手來打壓張之維的強烈念頭。
總之,當張懷義站到他面前的瞬間,他動了惻隱之心,破了一次例,勉強算張懷義過了關。
同時,他也堅信,只要自己以誠待他,這小子終究會回之以誠,真正過關!
“這么多年過去了,懷義這只小老鼠,究竟是過關了,還是藏的更深了?”
張靜清喃喃自語,對于這,他以往很肯定的,但張懷義這幾年歷練下來,他突然有些不肯定了。
因為,其他弟子的歷練,即便自己不問,都會向他匯報,張之維更是會吧啦吧啦,巨細無遺的說給他聽。
他其實對徒弟們的歷練內容并不很感興趣。
他教過很多徒弟,見識過太多了,徒弟們歷練中的新鮮事,在他這里可能都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但只有在張懷義這里,別說主動說,即便是他去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問不出所以然,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而是你能感覺到,他的話里有所隱瞞。
就好像是一場精修過的歷程,天衣無縫,沒有絲毫邏輯上的漏洞,但你就是感覺他在某些方面隱瞞了你。
每個人都有秘密,這原本應該不算什么,但張懷義是有張之維這個對照組的,和張之維一對照,他就有些刺眼了。
“希望當初我的選擇沒有錯,這小子不要誤入歧途!”張靜清喃喃自語。
旋即,他嘆了口氣,這都是他的選擇。
就算有一天,張懷義真的誤入了歧途,犯下了打錯,自己這個做師父的,無論如何也得保下他。
當然,這得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張懷義足夠信任他這個師父,愿意像上次考驗時的豪賭一樣回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