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的調查到了最后階段。
在審完于思雅后,秦河親自帶人去了她的家,并在家中的保險柜中拿到了對方所說的有關藥物試驗的證據。
證據算比較全面了,只要爆出來,海晨醫藥多年積累起來的口碑將會瞬間倒塌,哪怕藥物本身沒有問題,民眾恐怕也不會再買賬。
染血的饅頭能填飽肚子,但如何克服自己吃下去呢?
這些藥,是用多少無辜的孩子積累起來的?
市局實驗室的數據出來了。
經鑒定,確認在慈光福利院上鎖房間內搜集的微量物質來自藥物,從成分看,基本吻合海晨醫藥所研發的幾款知名特效藥。
根據名單,專案組開始抓人,連夜突審。
有人嘴很硬,但有人在聽到藥物試驗四個字的時候,嚇的立即交代了參與過程,希望能立功從輕處理,早點出去和家人團聚。
已經十年了,所有人都已經成家有了老婆孩子,羈絆很難割舍。
有家人的嫌犯,一般很好審,就怕孑然一身無所顧忌的。
兩日后,帶著所有線索和證據,陳益站在了林瑞面前,準備攻克他的心理防線。
林瑞的口供,是一定要拿到的。
“陳sir,又怎么了?”
林瑞因教唆縱火已經被刑事拘留,再次見到陳益,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態度,用港島電視劇的稱呼調侃。
“話說什么時候起訴啊?這個地方我是真待不慣。”
陳益居高臨下看著他,淡聲道:“聊聊藥物試驗的事。”
林瑞無奈:“陳sir,你說的我真不懂啊,我是搞行政的。”
陳益笑了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將腦袋提了起來:“林瑞,我既然來看守所找你,自然把該查的都查清楚了,你做的那些事……
要是把你扔到大街上,那些嫉惡如仇的人能把你啃的骨頭渣都不剩。”
林瑞受力仰著頭,近距離和面露笑容但冷厲刺骨的陳益對視,此刻忍不住吞咽口水:“陳sir,你現在這種行為,算不算刑訊逼供啊?”
“你說呢?”陳益再次用力,林瑞的姿勢已經到了極限,開始感覺到劇痛。
房間里有專案組的人也有看守所的人,專案組的還好,看守所這邊就比較尷尬了,像陳益這種級別的警察,他們是不敢多嘴的。
林瑞自己也清楚,到了看守所不可能和陳益講理,只能默默忍受。
“剛才我說的話你不信?”陳益松開手,“袁蒼松的尸體現在就在市局里躺著呢,死的可慘了,整個脖子差點被割掉,所以你應該感謝警察,警察要是不查你們,你絕對會后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袁蒼松算幸運的了,張宏賓三人才是真的慘,除了神經病,也就仇恨才能支撐如此血腥的殺人手段。
“袁董死了?!”林瑞的臉色有了變化,“怎么死的?!”
這才幾天啊。
怎么自己剛被警察帶走進了看守所,人就死了?
陳益:“你說呢?十年前你們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沒點數?那些孩子恨不得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現在你問我人是怎么死的?”
林瑞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陳益轉身拿起幾份文件放在林瑞面前,其中包括于思雅這些年的調查結果以及被抓那些人的口供,口供的指向就是林瑞。
這些東西林瑞是賴不掉的,哪怕到了法庭上,也可以零口供定罪。
林瑞慌忙拿起來迅速查看,越看臉越白,整個人如同泄氣的皮球攤在了椅子上。
教唆縱火不是大事,而且外面還有人幫忙斡旋,但藥物試驗可就是大事了,看陳益的樣子,要辦的恐怕不止他一個人。
“認嗎?”陳益問。
林瑞低著頭沉默良久,吐出一個字:“認。”
陳益:“你知道我想聽到哪個名字,除了你和袁蒼松,海晨醫藥高層還有誰參與了。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把握機會,既然主謀不是你,就沒有必要把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查,他是絕對跑不了的。”
林瑞還在猶豫。
不交代,外面的人全身而退肯定會想辦法給自己找最好的律師,萬一警方就差自己的口供怎么辦?
很難選擇,和賭博差不多。
陳益耐心等待,許久之后不見林瑞開口,皺眉道:“不打算說是嗎?指望外面那個人能夠為你提供幫助?”
林瑞不說話,他傾向于閉口不言。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在他看來警察的話……是不能信的,他們只是為了拿到口供而已。
只要外面的人安全,他就還有機會,至少不會在監獄里過的太慘,未來說不定還能操作操作恢復自由。
一旦說了,那就全完了,任人宰割,主動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更有底氣。
陳益看出林瑞在想什么,知道今天應該不會有收獲,轉身準備離開。
調查還在繼續,林瑞也得繼續審,他并不著急。
當前,徐成一作為海晨醫藥的董事長,爆出這么大的事情他必須接受調查,專案組已經可以對他實施強制傳喚。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是何時新打來的,陳益接通。
“喂?”
何時新:“陳巡,監測到徐成一購買了飛往國外的機票,五個小時后起飛,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哦?”陳益早已做好了徐成一逃跑的準備,并無意外,“通知秦河馬上攔截,位置待會發給我。”
他也準備過去。
何時新:“好。”
坐在那里的林瑞聽到了攔截兩個字,忍不住問道:“誰……誰要跑啊?”
陳益回頭:“徐成一。”
林瑞愣了一下,繼而臉色頓時難看下來,心中問候徐成一祖宗十八代。
出了事自己跑,這是壓根不管自己死活啊,虧我還在這里替你隱瞞。
“等會!”見陳益要走,林瑞叫住了他,“我現在交代還來得及嗎?”
陳益停住腳步:“當然……來得及。”
帝城高架。
徐成一的車勻速行駛。
當袁蒼松聯系不上、經偵在公司的調查越發深入、警察頻繁出入慈光福利院的這一刻,徐成一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以防萬一,他決定馬上離開。
錢也賺夠了,丟掉的只是社會地位而已,留下的風險太大。
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經被警方監控,很有可能無法離開,但必須要試一試。
也許運氣好,真的走了呢?
車內的徐成一多少有些緊張,不時回頭往后看,確定到底有沒有警察跟著自己。
目前沒有。
再次查看時間,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四個半小時,只要撐過四個半小時,他就自由了。
在高架上行駛了十幾公里,車輛進了匝道,下坡來到城市道路。
剛過了三個紅綠燈,前方可見警燈閃爍,路口已經被封鎖。
徐成一一直在關注道路情況,此刻臉色變了變,剛要讓司機掉頭,發現后面也有警車逼近。
他不是那種看到警察就慌不擇路的人,就算被警察帶走也要體面。
車輛慢慢停了下來。
警察圍攏。
最先靠近的秦河敲了敲車窗,當玻璃降下來之后,他看著坐在里面的徐成一說到:“徐董,有起案件需要你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請配合。”
“案件?”徐成一打開車門下車,疑惑道:“秦隊長,沒搞錯吧?”
帝城市局刑偵總隊的隊長,他當然知道。
秦河保持客氣:“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徐成一看了看時間,說道:“秦隊長,我這次去國外是參加國際醫藥研討會,希望能低價買到國外特效藥的代理權,造福國民,實在耽誤不起啊。
能不能等我回來再說?我和你們局長也是老熟人了。”
秦河:“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見對方拒絕,徐成一拉著秦河想走遠點單聊,被秦河阻止:“徐董,有什么話在這說吧,我們抓緊時間,別造成道路擁堵。”
徐成一湊近低聲道:“秦隊長,行個方便,您孩子也快大學畢業了吧?到時候來海晨,我會好好照顧的。”
此話讓秦河神色古怪了一下。
他和徐成一并無直接交集,沒想到對方情報倒是很全面,家庭情況張口即來。
“那就多謝徐董了……我們回市局詳細聊聊。”
徐成一:“??”
聽到前半句話他還在欣喜,后半句話直接讓他傻眼。
“不是,秦隊長,你聽我說……”
耽擱了幾分鐘的時間,此刻陳益到了,離開看守所他便坐車往這邊趕。
看到大步走來的陳益,徐成一暗叫不妙。
秦河或許可以聊,但陳益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陳巡……”
剛說出兩個字,來到近前的陳益毫無征兆的起腳,直接將徐成一踹倒在了地上。
嶄新的西服和頭發立即沾上塵土,整個人變得非常狼狽。
這一腳,踹碎了徐成一最后的體面。
“陳益你……你敢當街打我?!”徐成一怒了,他好歹也是海晨醫藥的董事長,全國知名人物,就算要帶人,也總得給點面子。
陳益沒理會,擺手道:“銬起來,老秦,你跟他廢那么多話干什么?”
秦河:“……”
警員上前把剛要站起來的徐成一再次按倒,冰冷的手銬反背卡住了他的手腕。
這個動作,讓徐成一正面的西服也沾滿塵土,再無董事長的樣子。
面料很貴,但不耐臟。
“陳益!我在跟你說話!”徐成一大喊。
陳益:“回市局再聊吧。”
徐成一被塞進警車,眾人離開,道路恢復正常,只留下了逐漸聚攏還未散去的吃瓜群眾。
市局。
審問徐成一之前,陳益去見了于思靜。
對于思靜的審問工作早就已經開始了,但這個女孩自始至終都不說一個字,全程保持沉默。
專案組在袁蒼松被殺的別墅附近找到了一輛面包車,經過勘察發現這輛面包車的前后車牌經過了多次拆卸,并在車內發現了于思靜的生物痕跡。
同時,還有受害者的DNA。
可以確定,這就是于思靜用來拋尸的車輛。
專案組需要找到第一案發現場,如果于思靜一直不開口的話,那就需要用刑偵技術手段去找。
“所有人都抓了,愿意和我聊聊嗎?”陳益語氣平和。
于思靜抬起頭。
陳益:“我指的是海晨醫藥所有人,包括幕后的主使徐成一。”
于思靜表情有所放松。
陳益:“這樣,你先把殺人地點告訴我,其他的你再想想,徐成一那邊我需要去審,等審完了,我們再好好聊,如何?”
于思靜開口了:“于思雅呢?”
陳益:“該說的都說了,按照規定我們對她采取刑事拘留強制措施,后續檢察院會起訴。”
于思靜:“她被害的那么慘,也要和那些畜生一起坐牢嗎?”
陳益語塞。
“會有好結果的。”他說道。
于思靜視線下移,看向陳益的手臂:“你的力氣為什么那么大?我練了好久都不如你。”
陳益笑道:“每個人體質不同,你已經很不錯了,如果能把肝病治好,相信能和我擁有同樣的力氣。”
于思靜的情況并不樂觀。
于思雅說,于思靜的肝在藥物作用下已經很差了,而她還在每日大量飲酒導致雪上加霜,估計已經到了極限。
“治不好了。”于思靜搖頭。
陳益:“可以試試,你和于思雅已經自由,以后不用想太多,有的時間慢慢調養。”
他說的自由是其他含義,沒有了心理牢籠的束縛,可盡情擁抱世界。
于思靜:“殺人償命,我不用治了,浪費藥。”
陳益:“不一定,萬一死緩呢?”
于思靜:“在監獄里怎么治?”
陳益:“萬一可以保外就醫呢?”
于思靜盯著陳益看了很久,突然扯動嘴角說道:“思雅說你可信,看來她說對了,你是好人,謝謝你。
除了袁蒼松,福利院那三個都是我殺的,用的鋼鋸……確實挺累的,扔尸體的時候開著面包車,面包車在袁蒼松別墅附近停著,你們看見了嗎?”
陳益注意到了于思靜嘴角的變化,那應該是笑容。
“可以告訴我在哪殺的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