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陳益離開審訊室,想起了杜倫這個名字。
剛才有點著急沒多關注,好像就是這個派出所民警把人抓到的?
“誰是杜倫?”大廳里,陳益視線掃向人群。
所有人視線轉移,羨慕嫉妒恨的都有,看陳益的架勢是要當面夸獎。
“這呢這呢!”老李毫不猶豫,立即把身邊的徒弟給推了出去。
面對這么多領導,杜倫說不緊張是假的,當前只能立正敬禮報上自己的名字:“陳巡!我是杜倫!”
所長、分局、市局都在看杜倫,眼神中帶著滿意和欣賞,此次濱城在短時間內完美完成了專案組的任務,可以說從上到下臉上都有光。
小伙子不錯,未來考慮重用。
這就是機遇了,對普通人來說,一輩子能遇到一兩次就不錯了,就看能不能抓住,能抓住一飛沖天,抓不住原地踏步。
杜倫抓的很緊。
陳益露出笑容,邁步走近,杜倫的腰板挺的更直。
“你好。”陳益先是問好握手,松開手后輕拍對方肩膀,“干得不錯,這名嫌疑人是專案組到目前為止所掌握的唯一活口,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幫上大忙了。”
杜倫朗聲道:“感謝陳巡對我的肯定,我會繼續努力,為打擊違法犯罪全力奮斗!”
很官方的回應,陳益笑了笑,隨手拿出響起鈴聲的手機并表達歉意:“不好意思稍等。”
“喂?趙處。”
“什么?!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收起手機,陳益大步往外走,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變得頗為嚴肅。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都意識到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啥情況?”老李湊到徒弟身邊。
正在旁觀陳益對徒弟的大加贊賞呢,沒想到一個電話讓對方變了臉,看樣子不會是小事。
杜倫搖頭:“不清楚,應該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濱城警方將專案組送出派出所送到了車上,陳益一語不發直接上車,還是秦河走在最后和濱城的同事告別。
車輛很快遠去,留下濱城警方的領導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不清楚發生了什么讓陳益如此匆忙。
“福爾迪死了。”
車上,不等幾人發問,陳益聲音泛冷,腦海中第一時間冒出的是洪瀚陽的名字。
當然,也不一定是洪瀚陽,或許是組織高層的滅口,但他首先懷疑的就是洪瀚陽。
他的直覺,向來準確率很高。
放任洪瀚陽本就有風險造成不良后果,現在后果已經出現了。
不論是誰干的,動機必然是滅口。
也就是說,福爾迪知道的事情很多,此人已經處在黑玫(柏拉圖)核心,或者和黑玫高層關系密切。
只要抓到了福爾迪,只要福爾迪開口,對黑玫將是毀滅性打擊。
帝城排查,濱城搜捕,兩個城市鬧的動靜很大,黑玫肯定會知道,包括聞滔的逃跑。
因此從理論上講誰干的都有可能,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兇手必然來自黑玫。
從聞滔離開帝城到現在過去了十幾個小時,就算黑玫中途察覺,殺人準備也夠。
然而,剛得知專案組在帝城有了重大發現,福爾迪就死了,陳益必須聯想到洪瀚陽這個人。
“聞滔不認識洪瀚陽,但福爾迪認識?”
“若是這樣的話,洪瀚陽在黑玫里的地位不低啊。”
“如果福爾迪的死是洪瀚陽干的,那么他遠在塔城卻能操控福爾迪的死,也間接說明他手里所掌握的勢力不容小覷。”
幾秒鐘的時間里,陳益思維急轉。
代價是不是有點大了,早點羈押洪瀚陽,或許福爾迪死不了?
不對,就算抓了洪瀚陽,福爾迪該死還是得死,除非他的死只對洪瀚陽有利,但這種事有可能嗎?為什么只對洪瀚陽有利?
“洪瀚陽敢在案發后直接來到塔城于專案組面前表演,說明他根本不怕自己被抓。”
“聰明人,也能想到專案組不是傻子,多少會對他起疑心。”
“然而,他還是選擇在塔城蹦跶,根本不怕。”
有限的線索很難將邏輯關聯起來。
再說福爾迪,他的死,本身就帶著蹊蹺。
黑玫和境外勢力有關聯,通過繳獲的手槍推斷境外勢力來自南國,而福爾迪是南國人,黑玫敢對他滅口這是不想合作了嗎?
更何況,在警方圍捕聞滔的時候,福爾迪完全可以跑啊,他的機會比聞滔大的多,短時間內就能離開帝城。
當抓到聞滔審完得知福爾迪的名字,這家伙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甚至,在專案組清查金礦清查氰化鈉的時候,在還沒查到聞滔的時候,福爾迪都可以做最壞的打算,先跑了再說。
結果,人不但沒跑,反而死了。
“很不對勁,先到帝城再說。”陳益揉著眉心,有些頭疼。
車內氣氛很是嚴肅,好不容易查到了關鍵人物,沒成想又死了。
只要接觸到黑玫核心,要么線索缺失要么嫌疑人死亡,不能說這伙人反偵察能力有多強,但銷毀證據的本事可真是大。
凌晨五點。
帝城。
某獨棟別墅。
帝城有兩個國際氛圍濃厚的別墅區,這里是其中之一,其內居住著大量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外籍人士,文化多元。
相對另一個被譽為小聯合國的別墅區,福爾迪所居住的地方相對破舊了,這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形成的建筑。
陳益見到了趙處長。
為了逮捕福爾迪,趙處長出動了八局十幾人,在敲門無果后強行進入,這才發現福爾迪已經死在了客廳里。
他殺。
五花大綁,脖子被割開,鮮血染紅了衣衫和沙發,而且身上還有明顯的虐待痕跡。
沒有圖形符號和黑色玫瑰。
這是除當場自殺和當場擊斃的嫌疑人外,唯一一個不存在儀式感的死亡現場。
方式發生了改變,代表有了新的情況。
秦河已經提前打電話通知帝城刑偵總隊,此時別墅內都是警察,正在勘查現場以及尸檢。
趙處長極為懊惱,在陳益到來后再次口吐芬芳,問候了兇手的祖宗十八代。
他一直在等陳益那邊的調查結果,現在終于有了間諜的線索,只要抓到審了可能就會得到結果,進而一舉搗毀境外滲透進國內的勢力,沒想到破門進來看到的卻是尸體。
有種褲子脫了你給我看這個的憋屈感。
“這群……¥……!我真¥……&&服了!”趙處長罵了幾十秒鐘才解氣,他本來挺有修養的。
作為八局的領導,要具備風度。
可多年來終于查到了線索,這就斷了?
“淡定,淡定。”陳益拍了拍老趙,揮手讓特案組加入勘查工作,“別墅每個角落都要搜,尋找暗格或者密室,一定要仔細了。”
尸體身上有虐待痕跡,兩種可能。
第一,為了泄私憤。
第二,為了拷問。
如果是拷問的話,那么福爾迪手上肯定有兇手想要的東西。
“是!”眾人散開。
隨后,陳益和趙處長來到了尸體前。
福爾迪五十多歲,從長相看典型的南國人,嘴巴微張瞳孔睜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先到的帝城偵查員匯報初步調查情況。
該別墅區的監控本來就少,有限的幾個監控全部遭到了破壞,案發現場十分凌亂腳印眾多,但暫時沒有提取到指紋。
兇手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
腳印無法鎖定身份但指紋比較危險,因此戴手套作案是最安全的,在近些年的預謀犯罪中,這一點幾乎已經成了常識,帶個手套也費不了多大功夫。
“滅口吧?”趙處長說道。
耿建清和秦河也圍了過來,前者說道:“應該錯不了,但身上的其他傷什么情況,虐待還是拷打?
還有,他的手指……”
幾人看向福爾迪的雙手。
他的雙手被綁在身體前面,只有十根手指可以活動,此刻兩手緊握,右手食指伸出向上,好像在指什么。
大家不約而同抬頭,別墅頂部只有復古的大型吊燈,閃爍著并不刺眼的柔和光芒。
陳益看了一會,望向秦河,后者會意,招呼手下想辦法全面檢查吊燈,里面也許存在線索。
有點難度,需要用到很高的三腳架。
“陳巡,濱城那邊有收獲嗎?”趙處長問。
“收獲?”陳益詫異:“有啊,當然有,這不告訴你福爾迪了么。”
趙處長:“……”
他嘆了口氣,可是人死了啊,你怎么看著這么平靜,不罵兩句意思意思?
專案組費那么大勁才查到了福爾迪,我不信你不動怒。
“別著急,死了不一定是壞事。”陳益道。
因為陳益的兩句半開玩笑的話,幾人縈繞在心頭的陰霾消散了一些。
趙處長心中忍不住腹誹,陳益厲不厲害他暫時看不到全貌,但自我安慰和自信倒是強得很,可能作為專案組的組長不能去打擊士氣。
也對,已經發生了,往好處想。
案子,還得繼續往下查。
三腳架很快找了過來,警員操作三腳架爬到高處,針對吊燈詳細檢查并在各個位置拍了照片,但并沒有任何可疑的發現。
“要不要直接拆下來?”秦河問。
陳益:“算了,他不一定在指什么,就算指什么也不一定是吊燈,查了就行。”
說完他抬頭看向二樓,別墅二樓的房間很多,大概有五六個,偵查員已經打開了門進行地毯式搜查。
“走,去主臥看看。”
一行人來到二樓,主臥很大,不僅有獨立的衛生間還裝修了工作區,擺上了豪華的實木書桌和書柜,配備老板椅。
幾名警員正在忙碌。
秦河詢問情況,對方表示主臥地板的腳印很多很雜亂,而且還不是來自死者的,其中有兩處半枚腳印延伸到了書柜之內,猜測書柜后可能有密室。
已經找了好半天了,暫時沒有發現開關。
這個發現極為關鍵,秦河與耿建清聞言也加入了尋找開關的隊伍,反正地方就這么大,一寸一寸的摸索肯定能找到。
哪怕最終找不到,把書柜暴力拆掉不就行了?總會有辦法。
陳益四處看了看,注意到正對大床墻壁上的油畫,畫的風格比較抽象,像森林,但仔細看看又不太多。
上前輕輕撫摸,再聞味道,是手工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油畫掛在墻上,釘子固定,掀開油畫就是平滑的墻壁,什么都沒有。
如此顯眼的地方肯定已經查過了。
另一邊,趙處長四處亂摸很是上心,既然人已經死了,那便盡量在結果之上尋找更多線索,將損失降到最低。
或許陳益說的對,人死了也不一定是壞事。
比如主臥里的隱藏密室,就算抓到了福爾迪,對方也不一定說實話。
“不在這嗎?電視劇都是這么演的。”
趙處長用力轉動一個擺臺發現轉不動差點掰壞,有些失望。
這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嫌疑人家里有密室的情況。
來到床頭,他拉開了所有抽屜,里面雜物很多主要是書籍,翻了半天很正常。
正要合上抽屜,此刻趙處長似乎想到什么,彎腰伸手去摸抽屜的最里端。
兩個床頭柜一共六個抽屜,摸完一個趙處長來到另一個床頭柜前,重復動作繼續摸索。
突然間,他摸到了一個小凸起,毫不猶豫的按動。
咔嚓!
動作仿佛開啟了某個機關,工作區的書柜像滑蓋一樣慢慢打開,暴露出里面的空間。
燈光爭先恐后涌了進去將其照亮,大概有三十平。
“找到了!”趙處長直起身。
陳益就在附近,第一時間來到密室門口朝里面看去。
房間里很簡單,只擺著三四個架子,但架子上是空的。
“技偵先進去。”陳益掃了一眼便后退。
趙處長等人走了過來。
“什么都沒有?”耿建清疑惑。
陳益深吸一口氣鼻尖嗅動,說道:“聞到了嗎各位?”
“聞到什么?”說話的是趙處長。
陳益輕笑:“黃金的味道啊。”
黃金沒有味道,幾人清楚陳益自然不可能是聞出來的,這是一種修辭。
耿建清點頭:“合理,聞滔說過曾幫助福爾迪洗錢洗黃金,除了黃金以外,怕不是還有現金或其他貴重物品?”
秦河:“如此的話,兇手的目的不僅僅是殺人,還有洗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