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勤奮的關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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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信息全面采集有序進行著,暫時沒有動靜。
比對成功意味著嫌疑人出現,到時候魯名河不必請示陳益可直接抓捕。
這是最直接的線索,也是最直接的證據,比對成功就是結案,但能不能找到誰也沒有底。
全面采集DNA其實就是大海撈針,只不過在有線索的前提下,這片海小一點,這根針也大一點而已。
相對好找,還是有希望的。
陳益給夏嵐放了“假”,讓她想干嗎干嗎,不要跟著自己。
夏嵐一大早收到這條信息頓時蒙了,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她知道陳益肯定是去查劉首烏和劉針茅了。
不帶自己是啥意思啊?我很像拖油瓶嗎?
也就是說調研組現在所有人都在忙,還都是和案件有關的重要任務,就自己閑著嗎?
多少有點挫敗感。
她決定給老爹打個電話問問,當前的卷子她實在不會做,幸虧是開卷考試。
得知女兒窘境后,夏光遠提了兩點建議。
第一,不要閑著。
第二,不要忤逆陳益的指令,他怎么說就怎么做。
意思很簡單,在聽話的基礎上,給自己找點事干,最好能在案子上有所建樹,哪怕發揮的作用不大,只要能值得提一句就可以。
若能得到陳益的夸獎,那就最好不過了。
夏嵐犯了難,她在調研組的任務就是跟在陳益身邊,處理日常生活瑣事,比如差旅報銷等。
在案子上有所建樹?
這怎么可能啊。
全邑城的警察都在查這個案子,現在都還沒有突破,她可不覺得自己能幫上忙。
夏光遠說的很認真,夏嵐也只能答應,隨后給諸葛聰他們打去電話。
諸葛聰等人覺得好笑,“拋棄”這個詞不太合適,陳益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方便帶著而已。
發了位置后,夏嵐趕過去會合,此時調研組除組長外全體成員齊聚,繼續協助DNA信息全面采集的工作。
魯名河給他們分配的任務是:鐘落村的下山村民。
因為他們去過一次鐘落村,多少了解一些。
也不用查,直接去村里問就行,昨天已經拿到了名單。
人還是很多的,沒有想象中那么少,剩下的就是上門采集,采集的同時還要問詢當事人,目的是復核,確定有沒有忽略的村民。
此刻,陳益正在見森林公安的同事。
以前森林公安隸屬林草,現在已經劃歸到警部統一領導管理了。
職能是保護森林及野生動植物資源、保護生態安全、維護林區社會治安秩序。
治安和刑事案件當然也會管,但管轄范圍相對局限,比如盜伐森林、森林縱火、偷獵以及采伐和木材運輸等相關案件。
天下警察是一家,陳益和老王聊的很開心。
老王是森林公安局治安大隊的隊長,五十多歲了,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山區很熟悉。
兩人腳下是鐘落山,這里是山區的另一面,資源更加豐富,屬于林業局嚴格監管的范圍。
一根香煙結束,老王又遞過來一根。
陳益接過。
林區嚴禁抽煙那是對外人,自己人沒那么嚴格,因為他們非常注重森林防火,抽煙地點不但會選擇遠離草木的地方,掐滅煙頭的時候還會仔細檢查,確保任何火星都沒有,不存在安全隱患。
外人可就不會這樣了,要是允許外人抽煙,哪怕讓他們注意滅火,時間長了總會有不在乎的人隨意丟棄煙頭,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火災。
規定,就是給這些人用的。
“商陸?”陳益得到了一個新的藥材知識。
老王說,商陸就是山蘿卜,全國除了北邊寒冷地區和西邊炎熱干燥地區外,均盛產,野生于海拔五百米以上的溝谷。
價格便宜,十塊錢一斤。
重點是它的藥材功效,消腫和通便之類的是其次,陳益關注的是它的副作用:昏迷。
“陳隊,我給你舉個現實的例子吧。”老王娓娓道來,“多年前有個大學生參加野外徒步活動,在山上發現了一顆人參,她很驚喜啊,直接咬了一口。”
陳益樂了:“直接咬了一口?女漢子啊。”
老王:“哈哈,挺虎的吧?現在我們聊起來還笑呢,那不是人參,那是商陸,商陸形似人參,不懂的人很容易混淆,這個女學生吃完后不久開始頭暈目眩,接著就昏睡過去了,同伴立即報了警送到醫院。”
陳益:“沒事吧?”
老王:“沒事,幸虧吃的不多只咬了一口,要是全吃了,還是有一定危險的。”
“這玩意啊,含有大量的生物堿成分,過量就會損害神經系統和胃腸道系統,引起中毒,反應就是惡心、頭暈、腹瀉,嚴重點那就昏迷唄。”
“這女孩昏睡了十幾個小時。”
十幾個小時,而且還是及時送到醫院的情況下。
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昏睡在山上相當危險,低溫、毒蟲、危險動物都會對人的生命造成威脅。
陳益抽了一口煙看著山景,道:“所以說來野外溜達的時候,別閑著沒事亂吃東西。”
老王贊同:“可不能亂吃東西,這次吃的是藥材還好說,要是吃的毒藥可就完了。”
陳益:“你覺得鐘落村山葬吃的草藥就是商陸?”
老王:“我覺得是。”
兩人聊過了關于鐘落村的問題,這件事老王知道,但了解的不是很多,山村民俗輪不到森林警察管,管也很難管。
沒有上級指示,他們是不敢和當地村民起太大沖突的。
除非案情嚴重。
話說回來,要是案情嚴重的話,上級肯定會有指示,因此平時執法的時候還是和諧為主。
“當然了,他們可能會處理處理,而不是直接吃。”老王加了一句。
陳益點了點頭,沉默下來。
他來找森林公安的同事聊天就是想多了解鐘落村,在所有去過的山村當中,鐘落村問題是最大的,先不說何珊四人被墻間和村子有沒有關系,眼下可是有兩個年輕村民死在了葬谷里。
謀殺的可能性很大。
“陳隊,如果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說。”老王開口。
他知道陳益過來肯定是為了查案,但他沒有問是什么案子。
該知道的,陳益自然會主動告訴他,不該知道的,問了也沒用。
陳益搖了搖頭,笑道:“幫不上忙,我現在啊,頭都大了,結果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老王非常理解。
刑警接手的都是刑事案件,而能讓省廳副總隊長親自處理的,必然是重案了。
重案,總歸是不太好辦,他也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忙,對方需要什么他就提供什么。
告別老王,陳益閑著也是閑著,翻山越嶺又去了鐘落村,但他沒有走之前的村口,而是在村子附近來回轉悠。
原來的路到葬谷只有一條山道,需要繞很遠,之前沒有選擇通過鐘落村是為了擴大搜索范圍。
陳益覺得一定有近路,因為從地圖看,葬谷到鐘落村的直線距離并不遠。
來到村后,可見有一條道直通葬谷,地面在長久的踩踏下形成了平整的土石路,還有一些雜物被隨意丟棄。
穿越這條路,沒用多久便到了葬谷。
第二次來到葬谷,陳益看著下方徘徊在溪邊的野狼,轉頭回望來時的方向。
植被的遮擋看不到村子,但陳益知道村子就在那。
恍惚間周圍環境出現了變化,時空回到了幾年前。
一名男子在夜晚背著昏迷的劉首烏,緩步來到葬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扔了下去。
野狼一擁而上,將劉首烏分食。
幻想時間飛速流逝,男子退走,再來的時候背著劉針茅,再次扔了下去。
野狼一擁而上,將劉針茅分食。
男子神情冷漠,看都不看扭頭就走,路過陳益身邊的時候,半透明的身影驀然停頓,冰冷的目光和陳益對視。
陳益只能看到輪廓,視線下是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就是男子平靜但卻帶有殺氣的眼神。
“你是誰,為什么要殺他們?”陳益輕聲詢問。
男子:“他們該死。”
陳益:“為什么該死。”
男子:“因為他們做了該死的事。”
陳益:“這件事與何珊他們被墻間有關系嗎?”
男子:“你猜呢?抓到了我,我就告訴你。”
說完,男子大步離去,透明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陳益視線盡頭。
谷內的狼嚎聲讓時空回歸現實,陳益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切還是老樣子。
陳益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低頭左右查看環境,隨后一頭扎進了茂密的叢林。
沒有路,不好走。
半個小時后,陳益撥開前方的葎草艱難前行,右手已經被葎草劃出了紅痕。
葎草各地方俗稱不同,鄉村稱之為拉拉秧,莖、枝、葉均有短小密集的倒刺,碰到的話很容易劃傷,若是大面積經過很難避免。
陳益沒有帶保護裝備比如手套之類的,但并不在乎,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地面,偶爾還撥弄存在盲區的雜草。
在案發現場附近地毯式搜索是調查重要一步,眼下缺乏人手他只能自己來。
其實找到線索的可能性不大,若此案為兇殺,嫌疑人原路返回即可沒必要進叢林,除非在作案過程中遇到了其他村民。
不管結果如何,該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下午四點,陳益直起了身扶住旁邊的樹干,輕輕捶動有些酸軟的腰。
這個活挺累的。
他視線掃視周圍,綠壓壓一片,植被覆蓋的相當密集,若是結伴旅游心情肯定不錯,但現在只能感受到壓抑。
突然間,他的目光驟然集中,不遠處的草叢內,一抹鮮紅極具反差,和周圍顏色格格不入。
沒有遲疑,陳益大步走了過去。
紅色夾在草內,被好幾條根莖纏繞,陳益小心翼翼折斷所有根莖,拿出了物品。
這是一個平安符,上面有紅色繡花,已經很臟了,不知道丟在這里多久。
繩子斷掉,符身也有被啃食的跡象,幸運的是繡花還是完整的,那是艷麗的玫瑰。
陳益湊近仔細看了看,好像是被什么小動物咬的。
“有人來過?是兇手嗎?”
陳益皺眉。
“不對,兇手沒理由來這,既然上面有啃食的跡象,那么應該是動物叼走的?”
仿佛印證他的猜測,不遠處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陳益下意識轉頭,看到了一抹灰色的身影。
“狐貍?”
確實是狐貍,灰狐。
山里的狐貍體型都比較小,灰狐居多,尾巴要比身體長。
它沒有攻擊的意思,隔空望著陳益,看了一會后便失去興趣,轉身迅速消失,回歸了鐘落山。
陳益沒有理會,再次看向手中的平安符,腦海中有了畫面。
兇手背著劉首烏或者劉針茅來到葬谷,路上掉落了平安符,一只狐貍路過叼走了。
嘗了嘗后發現不好吃,果斷丟棄。
若不是他碰巧遇到,此物將永遠留在鐘落山,變成森林的一部分。
“真是兇手的嗎?”
這件事很難說可能性很多,陳益拿出證物袋將平安符放了進去,小心收起后開始返回。
一路上,他還在想平安符。
那朵花是玫瑰,玫瑰代表浪漫、甜蜜、美滿,象征愛情,也就是說平安符的主人當時在熱戀或者已經結婚?
要不就是,有女孩在追他?
他是隨身佩戴還是故意丟的?
隨身佩戴,說明雙方相互吸引。
故意丟的,那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主人是鐘落村村民嗎?送東西的是鐘落村村民嗎?看那些村婦,不像是有如此浪漫舉動的女人。
也可能,平安符是某個女人私有物品,不存在男人,不存在贈送?
晚上回到酒店,陳益還在想,延伸出了多種可能,但都需要更確切的線索來驗證。
他拿出手機搜了搜,網上是可以買到的。
時間來到三天后,DNA采集還在繼續。
諸葛聰他們輾轉找到一個叫劉誠樸的人,他曾經是鐘落村村民,后離開村子到了邑城發展,目前的工作是送外賣。
他很努力,從初期的不熟悉到現在的一個月賺六七千,偶爾可達一萬以上。
不提工作性質,這份薪資在邑城已經算可以了,省著點花再努力幾年,可以在邑城貸款買房。
到時候再娶個老婆,實現階層的跨越。
從偏遠的鐘落村到邑城市區,的確算階層的跨越了。
劉誠樸人如其名,真誠淳樸,面對警方找上門提取DNA信息沒有任何抵觸,非常的配合。
拿到生物信息后,諸葛聰道謝,而后例行送檢。
諸葛聰繼續去找下一個人。
鑒定和比對不一樣,后者的速度是很快的,當諸葛聰剛找到下一個人的時候,市局的電話打了過來。
這是諸葛聰第一次接到市局的電話。
“喂?”
“我是魯名河!!DNA比對成功了!劉誠樸!”
諸葛聰驚了:“臥槽!”
劉誠樸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鄉下來的打工小子,非常的老實,若不是因為需要全面比對的話,他是絕不可能在意他的。
誰能想到,做下這起連環墻間案的,竟會是這樣一個人。
劉誠樸沒有跑。
市局鎖定他的位置后,魯名河親自帶隊包圍了劉誠樸,逮捕他的時候正在送外賣。
很遺憾,點外賣的人暫時吃不上飯了,只能更換騎手。
邑城的街道,警車呼嘯著逆行而來,橫亙在外賣電動車前,后方是更多的警車,三角夾擊讓劉誠樸動彈不得。
周圍所有行人車輛紛紛避讓,遠遠圍觀著。
如此刺激的現場抓人,普通百姓一生難遇。
車門立即打開,十幾名刑警一擁而上,將劉誠樸拽下電動車死死按在了地上。
諸葛聰他們也在。
“別亂動!!”
咔嚓!
手銬卡住了他的手腕。
魯名河大步上前,此時劉誠樸被拉了起來,臉上看不出驚慌,還是一副淳樸的樣子。
“叫什么名字!”魯名河厲聲道。
劉誠樸低頭:“劉誠樸。”
魯名河:“知道為什么抓你嗎?!”
劉誠樸:“知道。”
魯名河:“為什么抓你?”
劉誠樸:“墻間。”
魯名河:“幾個人!”
劉誠樸:“四個。”
“你可真難找啊。”見得對方承認,魯名河揮手:“帶走!”
劉誠樸被帶上了警車,魯名河整個人輕松了太多,站在原地舒服的點燃了一根香煙。
嫌疑人歸案代表此案告破,還好,嫌疑人就在排查范圍之內。
鐘落村村民?
他倒是沒有想到嫌疑人真的來自鐘落村,而且還是已經下山的人。
看到諸葛聰走了過來,魯名河問了一句:“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鐘落村?”
“三年多了吧。”諸葛聰道。
“三年多……”魯名河回憶時間,“能對上,何珊她們去爬山的時候,這小子還在,走吧,陳隊在局里等著呢,多虧了你們。”
諸葛聰笑道:“巧合而已,剛好負責這個方向。”
魯名河:“那也是大功一件。”
眾人上車離開了抓捕現場,圍觀人群漸漸散去,未來茶余飯后又多了可吹的談資。
邑城市局。
陳益等了很久,當劉誠樸被帶過來的時候,他立即起身走了過去。
“抬頭。”
劉誠樸抬起了頭。
他的面容平凡憨厚,帶著原始的質樸,沒有任何重案嫌疑人的冷漠狡黠。
人不可貌相。
“江麗麗她們的案子也是你干的?”陳益問。
劉誠樸點頭。
陳益擺手:“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