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亞空間中漂浮著一艘停擺的艦船。
于艦船最深處的陰暗角落里，克萊恩靠在墻角，在黑暗之中摸索著找到匕首，在墻壁上刻畫出一個豎線。
那是“正”字的一個筆劃。
克萊恩放下匕首，質問性的詢問自己，逼迫自己回憶關于這個“正”字計數法的一切。
然后他自己回答自己。
那是自己還在泰隆巢都底巢當團長時，偶然之間看到秦墨所使用的一種計數方式。
每當禁衛們完成一張戰斗，秦墨就會在他于底巢要塞的實驗室的墻壁上刻下一個筆劃，然后這些筆劃會組成一個“正”字。
“那是什么意思？這看起來像是象形文字？”
克萊恩逼迫著自己回憶更多的內容，包括他當時和秦墨的談話，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忘記這一切。
“這叫正。一個正有五個筆劃，所謂筆劃就是用書寫工具劃出一道……這不重要，關鍵是正字可以用于計數。”
“那么都可以用來計數什么呢？軍團長。”
“什么都行，你能想象到的任何非天文數字級別的計數，畫在墻壁上，紙上，數據板上，甚至肚皮上……”
克萊恩現在就把這個計數方式用于統計自己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渡過了多少年。
一個筆劃代表一個月。
克萊恩無時無刻不在默數讀秒，他不敢中止，因為他怕自己一旦停止就會忘記自己在這里生活了多長時間，自己按照亞空間之外的年齡計算方式應該是多少歲了。
在不停默數計數的同時，克萊恩回憶著過往。
他必須回憶。
因為他害怕自己忘記仇恨。
因為那次和卡利西斯星區里一個叫凱撒的行商浪人家族的交易。
那個凱撒家族的族長，一個神經質的混蛋，他看中了泰隆行商浪人的旗艦，于是決定買下來。
條件非常豐厚。
五個農業世界的管理權，十二艘護衛艦級別的艦船，二十萬王座幣和等同于八十萬王座幣的物資。
但對于克萊恩而言，那艘旗艦并不是一艘行商浪人的艦船那么簡單，那是自己決定脫離軍隊時，一塊出生入死的領袖兼好友的饋贈。
克萊恩當然不能同意，那個凱撒家族族長點了點頭，這事就這么算了。
克萊恩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
結果第二天，在談論兜售維度引擎的事情時，那族長將克萊恩騙上一艘護衛艦，然后命令護衛艦潛入亞空間。
克萊恩在艦船上的生活簡直和他當年在底巢戰區時沒什么區別。
殺人，擺脫追蹤，躲藏到艦船陰暗角落里。
也就是現在這個地方。
然后茍活下去。
克萊恩試圖偽造自己假死的跡象，騙過艦船的管理者們，然后等艦船離開亞空間就想辦法搶一架運輸機逃出去。
但是想到自己把那個三只眼的家伙爆頭了，所以這個計劃只能放棄。
每天逃出藏身處，順著通風管道摸到艦船的其他地方去，在艦船里那些連艦長自己都遺忘的船員聚居地里蹭點吃喝，給那些船員當殺手和雇傭兵，直到聚居地某一天被艦長發現，然后那里的人全被屠了。
很長時間以來，克萊恩就是這樣生存下去的。
“他在這！”
“我向你們保證他在這！”
“能把我的女兒還我了嗎？”
一陣話語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那是軍靴踩踏金屬地板時發出的聲音，克萊恩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在雜亂的腳步聲中還出現幾聲大笑，然后是槍聲，某個人倒地的聲音。
克萊恩來不及關注那么多信息，他下意識縮在陰影中，雙手緊握兩把大口徑的土制手槍——他在艦船那些被遺忘角落里給別人當傭兵攢的錢買的。
但僅憑手上這點家伙事根本沒什么鳥用。
克萊恩突然回憶起當年在巢都里戰斗的生活。
他只要還穿著那身軍官動力甲，能把找過來的敵人全殺光。
或者是待在秦墨身邊也好，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好起來。
克萊恩很恐懼。
瞪大的雙眼緊盯藏身處入口。
顫抖的雙手緊握手槍。
死亡的恐懼讓克萊恩近乎崩潰，但他還是打算死的壯烈一點。
而不是像條狗一樣在搖尾乞憐中被人拎著脖子攮了，然后等自己那個可能已經幾十歲了的女兒某一天聽到仇人向她炫耀：你爹死的像一條野狗。
一聲槍響將克萊恩從死亡前的思緒中驚醒。
外面爆發了槍戰。
有什么東西在和那些找過來的人作戰。
克萊恩緊張的等待著。
直到有人體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在藏身處內部，克萊恩能看到入口外墻壁上的影子。
那是被昏暗的燈光投射上去的影子。
一個接近三米的恐怖東西將一個顫抖不已的士兵撕開，徒手撕開，就像撕面包一樣。
怪物！
克萊恩心中驚呼，當即扔掉手槍在身上胡亂摸來摸去，最終在一個口袋里找到了一枚小型炸彈。
巴倫特家族的族長使勁抓著他找到的小型炸彈，此時此刻他表現的不像是一個尊貴的行商王朝的掌門人，而像一個絕望至極的士兵。
被撕爛的肉體掉在地上，發出噗通的聲響。
那三米高的怪物僵硬的轉動身體，向著入口走來。
克萊恩能通過墻壁上的影子分析出這一切。
最終怪物進來了。
那是一個身高三米，看起來無比壯碩的金屬骷髏，它的結構看起來就是人類的骨架，不過是被放大了的，鑲嵌著金屬裝甲的骨架。
這個骷髏背后掛著一把看起來像是泵動式霰彈槍的武器，只不過那霰彈槍長著眼睛。
它顱骨眼窩內，猩紅色的雙眼盯著克萊恩。
克萊恩緊緊攥著炸彈，手已經放在引信上。
但是金屬骷髏并沒有殺死克萊恩，而是從雙眼上投射出一道紅光掃描這里的一切。
紅光照亮了陰暗的藏身處，克萊恩身后的那面墻壁上，密密麻麻的正字清晰可見。
咔——咔——
金屬骷髏拔出霰彈槍，單手抓著霰彈槍的護手，粗壯的鐵臂上下一晃便為霰彈槍上膛。
顱骨的嘴部上下晃動，冰冷的機械聲音傳進克萊恩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