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宿星系。
巢都。
在被炸的破破爛爛的下巢城墻內的儀式廣場上，數百萬集結起來的平民們站在敵人和己方士兵的尸體之間。
貴為總督的何麒正灰頭土臉的坐在噴泉跟前，擦著自己手上的槍。
戰爭進行到現在，整個北宿巢都世界都已進行了極限動員。
十五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無論男女老少全部動員起來準備參戰。
這是一場即將由世界總督何麒正親自率領的民兵，他們的任務就是自星球南部大陸西側殺入，配合陸軍第七十八八十七八十八三個裝甲團為那里被敵人圍攻的泰隆陸軍第44步兵團解圍。
幾百萬人就為了解圍。
還只是和數個裝甲團一起進攻，起到的只是打下手的作用。
但這才是啟示錄級戰爭的正常情況。
在巢都世界，泰隆陸軍和卡迪亞陸軍以及剛剛殺進星區前來支援的護教軍投入了總計一百二十六億兵力，敵人投入的更多，包括戰幫仆從軍以及諸多叛變星界軍總計二百四十三億士兵，還不算雙方參戰的星際戰士。
星區里眾多科研精英竭盡全力開發著新型裝備，只為了讓泰隆陸軍和友軍的一個團能在巢都世界戰場上多活幾秒鐘。
巢都世界衛隊的一個十八歲新兵可能在一天之內走完一個軍官的路——凌晨參戰，早上因為連隊軍官死完所以輪到他當軍官，中午因為是整個團中資格最老的老兵而成為團長，下午與整個團的所有人成為灰燼，晚上名字和番號被收集進巢都世界檔案館，成為巢都歷史上眾多陣亡者名字中的一個。
戰爭中的所有人都打上頭了。
懦弱者在戰爭開始之后被剔除。
勇敢者不惜一切代價只為殺死一個敵人。
空軍那些全部都是軍官且養尊處優的飛行員經常組織一整個轟炸編隊，給最抗揍的轟炸機掛滿極限數量的炸彈，然后其他戰機給轟炸機當盾牌，掩護轟炸機穿過漫天的防空彈幕沖進虛空盾保護的陣地一頭撞上去。
這是宏觀上的慘烈。
微觀上的慘烈就是戰爭進行到今天時，身為總督的何麒正在早上聽到助手的匯報，說巢都世界上所有己方軍隊的人均壽命縮短到三十五歲了，下午就聽到助手說人均壽命縮短到二十五歲。
“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一個從巢都衛隊退役的老頭來到何麒正面前，猶豫了兩秒，又說：“我希望您不要親自參戰。”
何麒正搖搖頭，就像之前被勸說一樣。
在早上何麒正接到了七人議會下屬星區陸軍部門的命令，讓他籌集一支部隊為44步兵團增援。
何麒正手頭上哪還有部隊了，防衛隊要么正在戰場上抽不開身，要么已經成建制打光，他只能籌集起這么一個由動員起來的平民組成的軍隊。
但是何麒正還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他留一部分民兵保護巢都，再親自率領其余民兵參戰。
總督死在戰爭中這件事在戰爭進行時不會引起一絲波瀾，因為一個月前率領家族衛軍來北宿參戰的伊文星系農業世界總督已經死了，沒有人多看他的尸體一眼。
但在將來，戰后，何麒正能因為他所做出的犧牲而讓星區特別重視北宿，給予一些優先重建的待遇什么的……
這就是何麒正這個總督能為整個被打爛的巢都世界所做的事情。
“好消息！”
一個十七歲的士兵手持收音機鉆出人群，向廣場上集結的所有人呼喊。
“泰隆之主回歸了！”
“他回歸了！”
“星區首府戰爭頻道發出的消息，有七人議會認證的！”
聽到呼喊聲，一些人臉上浮現出放松的神色，他們認為戰爭快要結束了。
何麒正聽著那一聲聲泰隆之主，突然回憶起自己在星區首府的總督培訓學校受訓時的事情。
在培訓結束時，所有人都見到了泰隆之主，聆聽他的訓誡。
何麒正當時并沒有能和秦墨說上話，也不知道他為何特批自己成為總督，直到夜晚，他得到了一個機會。
在泰隆之主與眾總督的宴會上，沒有人敢狼吞虎咽，飯量很大的何麒正半夜餓醒，然后跑到學院餐廳偷吃東西。
當他推開門的一瞬間，看到泰隆之主站在餐廳窗戶邊，負手而立。
何麒正鬼使神差的上前說了自己的情況，表示自己還很年輕，并且出身不好，那些巢都貴族可能覺得自己身份卑賤，所以不會聽自己的話。
但泰隆之主面無表情的聽完了所有的話，他仍然保持著負手而立，背對何麒正的姿勢。
這個長相有些硬朗的男人的臉在月光照耀下顯得很深邃，剛強。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聲音沉穩，有力，又溫和。
“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正是這句話堅定了何麒正。
事后想想，何麒正突然覺得泰隆之主不大可能專門等在餐廳里和自己見面，就為了堅定自己的想法，即便他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他更可能也是半夜餓了，又不想把學院的廚師叫醒，所以自己跑到餐廳里覓食的。
何麒正甚至想到，在自己的腳步聲傳進餐廳里時，泰隆之主應該會跑到窗戶邊，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然后擺出負手而立的姿勢……
回憶到這時，何麒正突然笑了。
在廣場上其他人的眼中，這位總督可能是因為想到戰爭會勝利所以才會笑。
那個舉著收音機傳播好消息的少年士兵跑到何麒正面前，詢問道：“總督，您也認為戰爭快結束了，我們一定會勝利的對吧？”
“這是毫無疑問的。”
回答少年的不是何麒正。
當這個聲音出現時，何麒正也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在剛剛傳送出來的泰隆陸軍裝甲團和禁衛之中，一個身穿動力甲手持鏈鋸劍和雙頭鷹權杖的男人緩步走出。
當他向眾人走來時，所有人都自覺讓開一條路，躬身而立。
“我們很快就會勝利，我們會從南部大陸殺入敵人的陣線，徹底粉碎他們的攻勢。”
“原因是我將會親自率領你們。”
秦墨的聲音同何麒正那晚聽到的一樣有力，溫和。
仿佛戰爭的勝利如囊中之物，隨手可得。
何麒正起身向秦墨行禮。
秦墨扶起何麒正，面朝其他人：“在這場戰爭中你們的總督和你們都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貢獻，那些活著的人會受到獎賞，那些死了的人會在星區祭奠儀式上每個人的口中傳誦。”
秦墨正是為戰爭而來。
在他前往死域清理惡魔的時候，格雷盡可能的籌措軍隊，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在整個星區的戰場上籌集出幾支裝甲團，還有北宿巢都世界的士兵，以及他自己這個禁衛。
戰爭烈度太高，啟示錄級戰場在泰隆之門防區隨處可見。
而秦墨也并未因此責難格雷，他就準備帶上裝甲團和格雷以及巢都世界的士兵加入戰斗，并憑借手頭上這些兵力徹底瓦解紅海盜主力部隊對北宿巢都世界的進攻。
“換裝新制式武器。”秦墨看了一眼帶著制造出的新步槍飛來的后勤機械們，“然后我們參戰。”
民兵們立刻更換了可以發射原子和分子束的新武器，這武器的側面就畫著使用方式，哪怕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巢都平民也能學會他的簡單用途——無非就是抓起隨處可見的東西扔進彈匣里，扣動扳機。
隨后民兵們和已經換裝的裝甲團向著廣場上搭建起來的傳送平臺走去。
那個十七歲的士兵舉著槍，同自己的總督一起行走在秦墨左側。
秦墨左右看了一眼。
這些民兵，第八十七團團長鄧肯，格雷……恍惚間讓秦墨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年泰隆巢都世界底巢的戰場，身旁是卡托城的市民和行星防衛隊。
那些曾伴隨泰隆之主參加了星區最初戰役的士兵們認為自己是幸運兒，正是因為幸運才能在底巢活下來并跟隨泰隆之主作戰。
而秦墨自己也認為這是一種幸運。
在如今還能與曾經的部下一起并肩作戰，這當然是一種幸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