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撒·阿克托。”
你聽到有人在呼喚你。
你睜開眼,蔚藍的天空下,云絲像雪一般白,飛鳥劃破云層而過。開闊的城市景象展現在你眼前。面前是有些腐朽的金融大廈、商業街、寫字樓、花園街道……風景呈現現代的科技風格。
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你的衣衫極為整潔,深褐色的馬甲罩住了長袖白襯衫,黑色長褲勾勒修長雙腿,底下是一雙幾無灰塵的黑皮鞋。就連雙手都沒有傷痕,看不出剛剛渡過了世紀災變。
一個白發青年朝你伸出手,他眉眼俊朗,身姿頎長,臉上是你從未見過的溫暖笑容,像是喜極而泣。
“亞撒。”他呼喚你的名字。
你的頭腦還有點懵。
這時,你聽到來自天空的喇叭聲,似乎有一個東西在宣告人類的命運。它不斷重復著:
“——現在是災變后第1年1月1日。”
“——現在是災變后第1年1月1日。”
你終于反應過來。
今天是災變后第1年1月1日,一切都結束了。
雙眼迷蒙的孩子、個頭高挑的青年、鶴發童顏的老人……人們聚集在街道上,有些迷茫地看著天空。
“奇怪,世紀災變時期發生了什么……好像,是一場很恐怖的天災……?”人們呢喃著。
“我記得是火山噴發?”
“我記得是嚴冬降臨?”
“好像還有風暴……我們差點就被滅絕了……”
人們迷茫地看著周圍,直到有一個小女孩看向你這邊。她懵懂的神情一變,她認出了你。
“——阿克托!你是阿克托對嗎!!”
她像風一樣沖了過來,緊緊握住了你的手,她的手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
你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阿克托的記憶,但你能感受到絕對真實的五感和情緒。
你只是一名記憶經歷者,你不知道世紀災變發生了什么。但你能察覺到,人們看著你的視線變了。他們發現了你是阿克托——人類英雄阿克托。
所有人都有隱約的印象,你救了他們。
又一個小男孩沖了上來,他帶著靦腆的笑,將一個銀杏葉編織的葉環,套上了你的手腕:
“我有著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你救了我們……謝謝您!”
你下意識后退一步,
無數視線聚集了過來,他們像在看一尊神像,一個活著的神明。他們極盡感激之詞,祝福你,甚至有人以狂熱教徒的姿態,虔誠地向你下跪,念叨著你聽不懂的教義。他們將你圍成了一圈,好像在做一種不知名的禱告。
“——感謝您救了我們!”
“——我們一家都很感謝您!”
“——請留下來吧,請留下來庇佑我們吧,您的實力,一定能保護我們!”
你感到有些感動,又感到匪夷所思。你一直認為人類不應當被看作神明,過分的狂熱即是社會退步的原因。
所以你離開了這里。
你的身體很輕盈,掌握的實力遠比其他人更強,離開這里不是難事。
白發青年——他叫霖光。霖光一直緊緊握著你的手,保持著沉默,跟隨在你左右。
他的眼里,有著風一般的靜謐與自由。
“我永遠陪著你。”他這樣宣誓。
災變第1年1月2日
這一天,你與你的八位同伴會合了。據說你們曾經并肩作戰。
盡管還是寒冬,風卻帶著春天的味道。
“老師!想死你啦!”
率先抱住你的,是一個米色長發的少女。她的面貌極為年輕,懷抱柔軟而溫暖,身上有一股荷花的味道。
你知道,她叫特雷蒂亞,是一條對愛情如同火焰般的靈魂。
一個金毛大狗般的青年,很快抱上了你的右手臂,與特雷蒂亞“分庭抗禮”。他們一左一右,像是要把你分成兩半。
“亞撒,亞撒,我們去看花好不好,看完花就去我家,我家里有很多好看的的,玩累了可以看看我養的幾只小白鳥,它們可活潑了……”諾亞依偎著你的手臂,一邊蹭一邊撒嬌。
你的視線從他們之中掠過——米色頭發的特雷蒂亞,銀服女人月,金發碧眼的諾亞,白發的霖光,白發藍眸的北利瑟爾,藍發男人啟,紅發男人熔原,以及黑發黑眸的夕。
燦爛的陽光灑上他們年輕的面容,腳邊的青草翠綠欲滴。
這一年剛開始,他維還沒有入侵,你們還擁有春日。特雷蒂亞提議大家一起去旅游。
喜悅與寧靜從你的心胸中蹦出,你點頭,說:“好。”
你們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旅行生涯。你們去河邊散步,去荷花池喝茶,去看大海與夕陽,去遺跡里的鐵塔,去看種滿向陽花的花圃……
讓你煩惱的是,他們總是很喜歡你,這讓你有種玩galgame游戲的感覺。你的魅力太大,莫名其妙成了海王。
災變第1年1月29日
你們結束了旅程。
因為人類的命運急轉直下,你們無法對人類的哀嚎坐視不管。
他維的低語開始入侵,并給予了人類過于先進的科技。人類無法拒絕這些強大的科技力量,開始搶奪這些潘多拉魔盒。
內斗、無限制戰爭、派系割據……不少人選擇了自殺。
有無法接受環境惡化的環保主義者,有難以忍受無限制戰爭的和平主義者,有厭惡外星人科技的本土主義者,以及一大批求救無望的哲學家和藝術家。他們都選擇了結束生命。
有的人強大到能翻山填海,有的人掌握了足以滅城的科技武器,有的人肆意壓榨弱小變成了新時代的奴隸主……表面光鮮亮麗的“文明加速”下,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毀滅。
新生的權利體系誕生,根深蒂固的舊社會體系被血淋淋沖碎。
歷史的前進,始終具有一定的正常速度。一旦加速歷史的進程,就等于加速人類的滅亡。如果將屬于31世紀的科技,在21世紀就被大肆運用——就如同將21世紀的核武器,帶到11世紀的古代。
不少具有遠觀視野的科學家、政治家,想制止人們繼續斗爭。
然而,聯合政府已經名存實亡,刺殺現象屢見不鮮,今日會議廳里的人在談論世界格局,明日會議廳里可能又會換一批人討論紅酒與美人。
世界徹底陷入了混沌之中,仿佛有一雙鮮紅的眼睛,俯視著這片逐漸步入毀滅與黑暗的人類文明。
“什么都沒了,為什么會這樣啊!”
“明明才和平一個月,為什么,為什么……”
哭喊在這片大地上連綿不絕。
你見過一個女人撲倒在你面前,她臉上化著很精致的妝,唇紅是你看不懂的色號,她一定是個很愛美、很懂化妝品的女性。但一發炮彈落在了這里,她的臉和脖子被燒成了一個黑窟窿,誰都再也瞧不見她的美麗。
你見過一個孩子藏身花圃里,瑟瑟發抖。你剛想要伸手救援,就發現花圃中的花草瘋狂生長,勒死了他。你轉身一看,是一個擁有植物系能力的強者,強者的能力進化需要生靈的血,所以強者勒死了無辜的孩子。
你感到憤怒,殺死了這個強者。但你能做的僅限于以暴制暴,尚有千萬條生命在這片大地上哀嚎,你無法聽到每一個求救。
你見過許多失去家園的人,在炮火與能量光波的轟擊下顫巍巍地行走,他們手牽著手,茫然地看著地表黑漆漆的大坑,互相親吻、擁抱,然后在無止境的混亂中被波及、被重創,然后消亡。
你萬萬沒想到,毀滅人類的會是人類自己的貪欲。人類的殘忍程度遠超你的想象。
“我們組建一個同盟吧,我無法對此坐視不管。”你對你的同伴說。
他們表示贊同。
你們做出了許多嘗試與努力。
比如,組建同盟,以強大的個人戰斗力制止戰爭;或是聯合存活的頂尖科學家,組建人類的科技防線;或是建立庇護所,從秩序方面管控人類……
但是都失敗了。
貪欲,是強大武力也無法根除的東西。
災變第1年2月26日
你靠在床上,枕頭上有薰衣草的香氣。你對鏡自視,黑眼圈已經十分明顯,這十幾天你為了保護人類,付出了太多努力與辛勞。
罩著暖光的房間里,白發藍眼的少年搗鼓著懷里的石碗,辛辣的氣味從碗里傳出。他放下石搗,將碗遞給你,瞳孔中的藍就像凜風中的碧海。
“喝吧,還失眠嗎?”北利瑟爾說。
你接過碗,辛辣的藥味直沖你的鼻腔,你打了個噴嚏:“不想喝。”
這二十幾天,很多人都知道——你組建了同盟。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你的陣營,視你為首領。他們期望你能帶領他們脫離這種無止境的泥沼。
他們稱你為——英雄,神明,世界意志的化身。
你并不喜歡這些稱呼,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然而,這樣喊你的人卻越來越多,末世中,人們總需要一個能讓他們充足信服的情感領袖,你必須坐上這個位置。
于是,你接受了。
怎樣都好,當神也好,當世界意志的化身也好,只要能讓他們堅持下去,能讓更多人存活,就讓你成為這個被固化在神像上的空洞形象吧。
“藥怎么可能好喝。”北利瑟爾說。
他冰涼的手擦拭了一下你蒼白的臉頰,動作很輕柔。他的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好聞的藥香味。
你已經擁有一切——名望、信仰、權力、實力。你招招手,就有一大幫信徒為你赴死,你只要和別人說幾句話,那個人就很容易向你獻出忠誠。然而,睡眠卻是你最渴求的事物,稍微睡沉一點,你就很容易被驚醒。
北利瑟爾專注地盯著你的眼睛,側臉掩映在窗簾透入的血色陽光中——陽光已經開始變色了。
“睡吧。”北利瑟爾說:“我全身都染了能讓人安睡的藥草味,可不是為了讓你覺得難聞的。”
他喂你吃了藥,幫你蓋上被子。
“亞撒,你會害怕,怕功虧一簣,怕他們對你失望,怕有人死去。但……你不必太將他們放在心上。”他的聲音如涓涓流淌的溪流,聲線里總帶著清澈的少年感。
北利瑟爾的心態永遠很輕松,他不像你一樣特別珍惜人類的命運。有時候,你覺得這個人就像一陣風,眼里除了他的藥草和機械小玩具,什么也不在乎。
他的舉動總是很溫柔,雖然有的時候會毒舌,但大多數時候都依著你。
“人總是要向前走的。無論是責任還是枷鎖,我都不會猶疑。他們如何看著我,是高看也好,低看也好,仇視也好,于我而言沒有區別。”你說。
“如果你這樣相信著,那我會一直陪你。”北利瑟爾說:“你會給予他們一切。”
“我能給他們什么?”你哂笑一聲,你想起有一次你救人,卻被對方大罵‘阿克托肯定是在世紀災變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才會導致他維入侵’。
你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喃喃道:
“仇恨嗎?”
“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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