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日杰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不得不打住，及時轉場。
“他這道菜和一般的燉牛尾不太一樣啊，還加入了一些藥草。
“我剛剛看到有枸杞，當歸，天麻，好像還有黨參，估計是改良過的藥膳，味道其實是不差的，形式上也有可取之處，但是感覺吧，這道菜還是少了點靈魂。”
他點評完四珍牛尾湯彈幕又開始刷屏了。
“唐老師終于開始發力了！”
“但是感覺好像也沒發出什么力來，缺少靈魂算什么評價，這也太抽象了吧。”
“你不懂，唐老師是專業的，他肯定是吃出了什么才這么說的。”
“那他吃出了什么倒是說啊，擱這兒整啞謎呢。”
“裝神弄鬼，沒意思，取關了。”
唐日杰沒有看到直播間里的這些評論，但這并不妨礙此時的他汗流浹背。
因為他剛才思考了足足5分鐘，這道菜還有什么地方可以批評，結果愣是沒找出來，而他又不想一直死磕太貴這一點，于是憋了半天，又憋出了一個沒靈魂來。
其實唐日杰主要還是吃了太專業的虧，就是因為太專業導致他沒法像神奇海獅一樣睜著眼睛說瞎話，隨意扭曲現實，把好吃說成不好吃。
所以最后只能拿缺少靈魂來糊弄。
不過這倒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他畢竟是證明過自己的專業美食博主，配合臉上的鄭重神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有點說服力。
但壞消息是也只有一點說服力。
和唐日杰一起合作了很久的攝影跟后期這時候也感覺到唐日杰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
攝影道，“唐老師，要不咱們歇會兒再拍？你可以喝點牛尾湯壓壓驚，我看你挺喜歡喝的。”
不過他剛說完這句話，第三道菜也被何小倩給端了過來。
而這道菜一上桌又引發了直播間的熱議。
“咦，這不是被神奇海獅一通爆噴的火腿土豆餅嗎？168一盤，一盤才6片，他還說太油，不咋地，打包帶回去喂狗了。”
“看看唐老師怎么噴吧，唐老師得加點油啊，這次探店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唐日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不，繼續，涼了拍出來就不好看了。”
“那……我就接著拍了。”攝影師還有點不放心，又叮囑了句，“唐老師你放松點，說錯話也不要緊，咱們回去還得剪呢。”
“嗯。”唐日杰又拿起筷子，開始試吃火腿土豆餅。
此時的直播間里觀看直播的人數已經超過5000，都在等著唐日杰點評火腿土豆餅。
入口的瞬間唐日杰的眼中就閃過了一抹痛苦之色。
而這一幕沒有能逃過直播間內觀眾們的眼睛。
來了！就是現在，終于翻車了，唐老師的吐槽之魂應該已經徹底被點燃了，接下來就是慘無人道的兇殘輸出了吧！
但是期待中的盡情輸出并沒有出現，反倒是唐日杰又陷入了沉默中。
完美！
這又是一道完美到堪稱藝術品的菜肴，挑不出絲毫差錯。
能把區區土豆餅做到這種程度的廚師顯然已經遠遠超越曾經的他了，不，應該說已經超越了所有同行。
他明明這么有才華，為什么不去那些跨國大酒店集團做主廚或者顧問，要選擇待在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里，而且還不是老板，他到底圖什么呢。
唐日杰想不明白。
咬下第一口火腿土豆餅，他就想大聲吶喊，168實在太便宜了！這品質，這味道，放在那些頂級飯店里可以輕松在后面再加個0。
而現在168能吃到，和白撿1500塊錢又有什么區別，唐日杰甚至有一絲心痛，感覺這些美食并沒有得到它們應有的尊重。
它們應該被送進故宮和盧浮宮展覽，代替金甌永固杯和蒙娜麗莎受人膜拜，又或是被放進金字塔里利用外星科技保鮮，成為永恒。
最差的命運也應該是被裝在景德鎮的景泰藍或者唯寶的白色餐盤里被真正懂得它們價值的人給吃掉。
當然更讓他感到痛苦的是接下來他還得點評這盤杰作。
可問題是唐日杰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來評價它，更不要說批評它了。
所以唐日杰又一次卡殼了，好在這一次持續的時間不算長，不等攝影師催促，他就已經再次開口道。
“皮脆瓤酥，上面的火腿比紙還薄，來，看看這個紋路啊，和大理石一樣漂亮，口感上比較接近伊比利亞黑豬，柔順甜美，回甘綿長，還帶著一絲橡子果的清香，和下面的土豆餅是絕配，就是沒有靈魂。”
“啊？”唐日杰的轉折太快，就連對面的攝影師都被他說懵了。
半晌后才道，“那這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好吃，但沒有靈魂。”唐日杰咬牙堅持，額前滲出汗水來。
“那就是不好吃。”
“不，是好吃，但沒有靈魂。”
唐日杰不給攝影師和后期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直接沖何小倩道。
“最后一道菜呢，快給我們上來吧，我們等會兒還有事兒呢。”
唐日杰現在是一刻都不想再在店里待下去了，他只想早點結束這場充滿煎熬的酷刑。
反正接下來不管上什么菜，有多好吃，他都會說沒有靈魂。
至于什么才算有靈魂，唐日杰自己也不知道。
何小倩道，“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您前面還有4桌點了這道菜，要稍等一會兒，等廚師做好了，我會馬上給您上的……”
又過了五分鐘，馬悠悠推著餐車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何小倩上去端菜，卻發現唯獨缺了唐日杰那一桌的，何小倩問，“菜呢，是不是少做了？”
馬悠悠卻對何小倩道。
“唐老師那邊你不用管了，老板說他會親自為唐老師上菜的，歡迎他來我們餐館用餐。”
何小倩聞言恍然，“唐老師是千萬粉絲的大阿婆主，老板的確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和他搞好關系，日后也能讓他幫咱們餐廳多宣傳宣傳。”
她顯然是對某人還沒那么了解，反觀馬悠悠，就很清楚馬陸的心眼有多小，她有些同情的看了眼一旁還在擦汗的唐日杰。
暴風雨，就快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