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東西可以把我傳送到其他宇宙去?”
馬陸仔細端詳著手中那枚白色雞蛋,然而并沒有看出它與普通的雞蛋有什么不同。
差不多的大小與份量,同樣光澤鮮明的外殼,摸起來微微有些粗糲的手感,放在陽光下還能隱隱看到從另一面透出的光亮。
“蟲蛋并不能將你直接帶去其他宇宙,更像是在那邊模擬出一個你的投影。”老王解釋道,“一旦到達時限投影就會消失,如果遭遇致命傷還會提前結束你的這趟旅程。”
“聽上去就像是登陸游戲賬號,倒是挺安全的,但是這東西要是摔破了怎么辦,還能繼續用嗎?”
“蟲蛋是多元宇宙最堅固的幾種物質之一,這個宇宙中還沒有能傷害到它的東西。”
“真的嗎?”馬陸將手中的雞蛋在桌子上磕了下,蛋殼在碰到桌面的瞬間就凹陷了下去,然而一離開桌面又立刻恢復了原狀,變得和之前一樣飽滿。
馬陸看的嘖嘖稱奇,而老王則從他那件藍色沖鋒衣下面又取出了幾樣東西。
分別是一條橙色手環,一把長度在三十公分左右的小刀,一只中號塑料袋,以及一枚籌碼。
馬陸是在畢業典禮結束后的第四十二天遇到老王的,那天他因為要參加面試,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然而趕到面試地點后卻發現那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憤怒的投資人和茫然無措的員工們如同電線桿上的麻雀般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還有人在財務室發出諸如,“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錢都去哪里了?!”之類的哀嚎。
馬陸攔下一個胳膊下面夾著顯示器,還提著兩大袋打印紙往外走的大姐,后者一臉警惕,直到馬陸說明來意她才松了口氣。
“公司沒有了,今天一早老板突然解散了工作群,之后不久手機就打不通了,完全聯系不到人,有人說那個混蛋已經逃出國了,離開前還卷走了賬上剩下的錢。
“賠償金肯定是不會有了,之前欠的兩個月的工資估計也要不回來,大家只能湊合著搬點東西。
“既然來了你也別客氣,隨便拿點什么當作交通費吧,反正值錢的東西已經都被分完了。”大姐慷慨道。
盛情難卻,馬陸最后也挑了盆角落里的虎皮蘭。
期間一個投資人模樣的中年男人還從財務室里沖出來,紅著眼睛大喊著,“放下!都給我放下!!!這是公司的財產!誰也不許動!!!”
然而他不露面還好,一出現就被憤怒的員工們給團團包圍了起來,還有人揪住他的衣領,要他代替老板還錢。
辦公室里很快就又熱鬧了起來。
馬陸抱著那盆葉子有點泛黃的虎皮蘭走出寫字樓,打算去搭地鐵。
途中經過一個小公園時看到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圍在一起,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對著什么拳打腳踢。
馬陸見狀好奇的湊上前去,發現一個禿頂中年男人正閉著眼睛,蜷縮在地上。
“怎么了?”
“他趁我們打球的時候走過來,想偷輝子的充電寶。”一個個子超過一米八,抱著籃球的男生惡狠狠道,“必須得給他點教訓。”
“對的,最近一周球場總有人丟東西,可算抓到人了,這家伙也太囂張了,光天化日之下當著我們的面就敢伸手,真是欠揍。”有人附和道,一邊說著一邊還又給地上的男人補上了兩腳。
而那男人也不還手,只是保持著古怪的蜷縮姿勢,雙手環抱胸口,卻把臉曝露在外。
“感覺應該是個誤會,我認識這家伙,他就住在我的樓下,這里有點問題。”馬陸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是他的同伙吧?”一米八一臉狐疑的打量著馬陸。
“腦筋沒問題的人會在三十八度的高溫下還裹著沖鋒衣嗎?”馬陸一邊抓著襯衫透氣一邊道。
“他的事情我們小區很多人都知道,原本是個程序員,趕上互聯網發展最好的幾年賺到了點錢,但是后來父母出車禍死了。
“之后他炒股不但把賺到的錢都賠了進去,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鑒定也不是他的,他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就瘋了,現在和他八十多的奶奶相依為命,但是她奶奶年紀大了,也看不住他,不時就會被他跑出來。”
“這么慘?”一米八聞言震驚。
其他少年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面面相覷。
馬陸換了個手環抱花盆,“我不是他的同伙,我就在這附近上班,環宇大廈a座12層火星科技,聽過沒?”
少年們互相看了眼,一米八道,“真晦氣,算了,沒必要和一個瘋子斤斤計較,大家伙還是回去打球吧。”
等他們走遠后馬陸才對地上的男人道,“喂,你沒事吧。”
男人睜開眼睛,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里嗎,或者親人的聯系電話?我幫你打給他們。”
“謝謝,我的扇區損壞嚴重,遺失了大量數據。”男人的措辭很是奇怪。
“行吧。”馬陸聞言倒也沒有太過驚訝。
他之前雖然跟那幫少年鬼扯了很多,但有一件事沒撒謊,那就是眼前這個禿頂男人的精神的確不太正常,要不是看出了這一點馬陸也不會插手這樁閑事。
“走吧,我們先去派出所,看看警察能不能幫你恢復數據。”馬陸順著對方的話說道。
男人卻再次搖頭,“根據《多元宇宙旅行手冊》一號條例——旅行者需要確保自己的身份不被大聯盟外的文明知曉,我應當立即終止本次交流。”
“但你不是遇上麻煩了嗎,”馬陸道,“不解決的話沒準兒還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來,到時候你想不被注意到都很難了吧。”
男人聞言有些遲疑,片刻后他吐出了兩個字,“充電。”
“充電?”
“我需要充電。”
“哦,你是說你的手機嗎?難怪你先前要去偷充電寶,原來是手機沒電了啊,你要不要先用我的?”
馬陸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男人抓住手機,但只過了幾秒就又還了回去,“不夠。”
“什么不夠?”馬陸接過手機,驚奇的發現不久前還剩40電量的手機這會兒居然沒電了,屏幕漆黑一片,什么按鍵都沒有反應。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沒電了呢?”馬陸檢查手機一會兒沒注意再抬頭的發現男人已經邁步向著不遠處的高壓電線塔走去了。
馬陸連忙抓住了他的沖鋒衣,“想都別想,這樣吧,我帶你去個能充電的地方,正好我的手機也沒電了。”
五分鐘后馬陸帶著男人走進了一家街邊的小咖啡館,點了兩杯最便宜的檸檬水,之后又向服務員要了個充電頭。
馬陸將虎皮蘭放在餐桌上中央,透過虎皮蘭寬大的葉片,他看到三根亮閃閃的金屬圓線從老王的藍色沖鋒衣下鉆了出來。
那三根金屬圓線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它們一開始只是偷偷伸出小半截腦袋,鬼鬼祟祟的環視了一圈四周,確認咖啡館里沒有人看向這邊后便扭動著身體靈活的向桌下滑去,找準機會迅速插進墻角的三孔插座里。
下一刻咖啡館頂的吊燈忽然開始急促閃爍了起來,忽明忽暗。
店里的電器也一起發出嘀嘀嘀嘀的尖銳報警聲,液晶屏上不斷跳出報錯的字樣,如同一場滑稽又瘋狂的演奏會。
這古怪的一幕大概持續了十幾秒,直到強電箱里傳來啪的一聲悶響,世界才又再次回歸到安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