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熵滅紀?”
“決戰結束了,一切步入‘終結’,這個時候就是熵滅。”
“那——什么是‘終結’?”
“就是全部死光了,連靈魂也不復存在,再也沒有機會重來。”
這話有點嚇人。
沈夜看了女孩一眼,卻見她神情自若。
“覺得我太淡定?”女孩問。
“是。”沈夜承認道。
“等你也見過那么多人的‘終結’,你會跟我一樣麻木。”女孩笑著說道。
沈夜沒有再說話,只是朝遠處望去。
這里是草原。
可是大地似乎過于單薄了,沈夜只需略一感應,就能感覺到地底傳來的“虛浮”感。
——整個草原似乎是“飄”在無盡的虛空之中。
沒有安全感。
自己和女孩所在的村落,也只有六七處建筑,極其簡陋。
人極少。
并且都很神秘,沒有一個上來打招呼的。
“你們就這樣生活在這里?”
沈夜問。
“生活……這個詞太奢侈了,你應該說掙扎。”
“——我們在掙扎中等待。”
女孩開口道。
“我不明白。”沈夜如實說道。
“只要等下去,熵滅早晚會結束,未來將再次展開。”
女孩進一步解釋道:
“空口無憑,誰都不會相信熵滅之后,還會有未來。”
“但這件事是得到驗證了的。”
“這也能驗證?另外,大戰的最后到底是誰贏了?”沈夜問。
女孩沒有回答。
“我想讓你看個東西。”
她說著另一件事。
沈夜看著她。
只見她背后悄然浮現出一尊小巧的虛影。
——兔子。
長著破敗黑色雙翼、擁有猩紅眼瞳的兔子。
“這是我的奇詭之影‘墮落兔神’。”
“其能力之一是‘善惡之果’,所以你一來我就發現了。”
伴隨著女孩的聲音,那兔子忽然朝沈夜飛來,瞬間就穿過了他的身體,然后得意洋洋地飛了回去。
“白雪!別淘氣!”
女孩嗔怪道。
兔子吐了吐舌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夜怔住。
兔子!
它可是法相啊!
被法相穿過身體,是一種隨時可能完蛋的感覺。
是的,這只兔子在威脅自己,告誡自己不要對小女孩做什么不利的事。
可是——
法相竟然有思想?
沈夜一下子想起來了。
是的。
在那歷史碎片之中,奇詭之影——
或者說。
那個無比恐怖的法相——
熵末寶冠的繼承者,涌現的扭曲之頂,無人能及的獨裁之主。
在它面前,如果不是自己臨時將門能力提升為“彼岸的凈土”,自己早就完蛋了!
所以在這個熵滅紀之中,法相都是有自我的?
那——
我的法相呢?
如何才可以讓它晉升?讓它有自我意識?
“請教一下。”
“怎樣才可以讓法相變得有自我意識?”
沈夜直接問道。
“法相?你是說我這個兔子?”
“對。”
“很簡單,說穿了一文不名。”
“請務必告訴我。”
女孩正要說話,卻見兔子抬起頭,朝天空看了一眼,然后慌忙飛到女孩的面前,“咿咿呀呀”地說了一段話。
——看它神情似乎挺急的。
女孩眼珠子一轉,蹲下去,手在地上一按,生起一堆火。
起風了。
火光隨風拂動,映照著沈夜和女孩的臉龐,在兩人背后搖曳成影。
女孩開口道:
“白雪告訴我,30秒后將有一個歷史碎片穿過我們這里。”
“我們必須抵御那個碎片。”
“如果你能活下來,留在這里,直到火滅為止——”
“我就告訴你如何讓奇詭之影產生意識。”
沈夜抬起頭,望向天空。
天空中。
一塊淡灰色的光影碎片果然出現了。
它大約有七八個足球場那么大,在天空中緩慢的翻滾,然后覆蓋了整個虛空。
“歷史已經徹底破碎了,它的碎片為什么沒有消失?”
沈夜問。
女孩笑道:“過于強大的東西,總是死的慢一些,而且它會不斷掙扎。”
“——甚至它還能通過獵殺我們這些幸存者,以獲取繼續存在下去的力量。”
“聽上去并不美好。”沈夜道。
“當然,這就是‘終結’啊,如果抗不過去,我們就會在歷史碎片里終結,再也無法回到這里。”
女孩感慨道。
下一秒。
那個歷史碎片覆蓋了四周的一切。
——也覆蓋了沈夜和女孩。
沈夜只覺得草原一下子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座流淌著赤紅熔漿的金字塔上,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奇詭怪物。
一個身形大如山巒的怪人怒吼道:
“遵照扭曲圣所的意志,我找到了你!”
扭曲圣所?
記得呂曼也說了這么個名字。
那個法相又被稱為“扭曲之頂”,應該就是它發出了通緝?
沈夜一邊思索,一邊伸手按在虛空中,打開一扇門,走進去,然后從另一扇門走出去。
“彼岸的樂土”。
這即是臨時提高兩階的“流亡之所”。
它來自高維與末日的共力,能夠做到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
微光小字悄然浮現:
“你使用了門能力‘彼岸的樂土’,從當前歷史中剝離出來,不受一切過去時代事件的影響。”
小字一閃而去。
沈夜推開門,回到村子里的空地上。
四周無人。
——興許所有人都被吸進歷史碎片,一時還未回返。
唯有火堆還在燃著。
等吧。
等那女孩出來,再繼續聊。
沈夜索性在火堆前坐下,靜靜思索著剛才所見的一切。
“你們說說看,怎樣才可以讓法相具備自我意識?”
他悄聲問造物們。
一息。
兩息。
三息。
“思考這么久?”沈夜又問。
“……好吧,也許這確實挺難的。”
“不過卡珊德拉應該看出來一些端倪吧,蘇酥,你呢?”
“你們也不知道?”
他用精神力不斷跟法相內溝通著。
又過了七八息。
始終沒有一個真理造物出聲。
沈夜終于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白帝?”
他試著呼喚道。
白帝可不是真理造物!
他是為了幫自己,臨時拉著貓狗和銅人一起,勉強充當了七種造物中的一種!
但是這一次。
白帝也沒有任何回應。
沈夜臉色變了。
他正要捏出術印,展開法相,耳邊卻響起了一道聲音:
“不要在這里開法相,沈夜。”
——是大骷髏!
當時夏特萊賦予了它奇詭之力,它就陷入了沉眠。
沒想到現在第一個發聲的竟是它!
得了它的提醒,沈夜立刻冷靜下來,目光稍稍抬起,掃向四周。
村落。
寂靜無聲。
但沈夜漸漸感受到了某種窺探。
——與其說是窺探,不如說是監視。
如果展開法相會發生什么?
他松開了手印。
是的——
自己的法相還沒有獨立的思想,自然就不能與其他法相抗衡。
一旦這個弱點暴露出來——
興許會出現一些不太好應付的局面。
“他們呢?”
沈夜問。
“他們都陷入了沉眠之中。”大骷髏說。
“發生了什么?”沈夜追問。
“那個時候我才剛剛醒來——那是你第一次跨過門,抵達彼岸之際,所有真理造物全都陷入了沉眠。”
“沉眠……”
“對,我檢查過了,非常離奇——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靈魂也是完好的,但就是喚不醒。”
“你現在咋樣?”
“我?呵呵,我現在簡直強的離譜,就是你這法相里沒一個吱聲的,有點滲人。”
大骷髏的聲音前高后低,充分暴露了它那脆弱的心靈。
沈夜一陣無語。
——你都強的離譜了還怕沒人說話的環境?
沈夜正要譏諷它幾句,忽然神情微變,伸手握住了幽煌刀。
在他對面。
一名戴著鏡框、留著寸頭的高個子男子輕輕落下。
“這畫像是你,沒錯。”
男子看著手上的一張長方形畫卷,又看看沈夜,低聲喃喃道。
“你是?”沈夜問。
“死。”男子吐出一個字。
他背后冒出重重虛幻之影,迅速構建成一顆雷球,如流星般飛掠而至。
沈夜看著那雷光流星,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首先。
這不是雷元素。
其次。
這也不是一般的術。
最后——
這雷球上冒出一雙光瞳,就像一個有意識的存在,一只神獸,一個怪物——
它擁有強大的奇詭之力,并且根本不需要去為它的主人加持。
它自己上前來,要殺了我!
是法相!
是有自我意識的奇詭之影!
沈夜耳邊忽然響起大骷髏的聲音:
“我能擋它五秒,你抓緊思考應對之策!”
話音未落。
沈夜背后的虛空一動。
一顆同樣的雷球冒了出來,朝著對面的雷球轟去。
轟!!!
震天動地的聲響傳來。
一行行微光小字迅速在沈夜眼前展開:
“翡淪釋放了它獨有的奇詭之力‘圣骸化影’,完美形成敵人的某種力量、裝備、能力等,共計持續五秒。”
“它必須提升實力,才可以讓‘圣骸化影’變得更強!”
——這家伙真的變厲害了!
沈夜抽出幽煌刀,瞬間斬出數道寒光。
誰知那男子也抽出一根長杖,連續擋住刀芒,甚至還回擊了幾下。
沈夜心中一跳,再次張目打量對方。
這一次。
他看清了。
男子渾身繚繞著細微的雷芒,將虛空中的諸多法則之力全部排斥一空。
“敵人處于法相護佑之下,不受一切術、法、力的傷害。”
這跟自己的“司閽囚籠·代行骨廟”有異曲同工之妙!
任何人跟自己打,也必須先戰勝自己手上的囚徒,才可以攻擊自己。
可惜——
瓦爾哈拉被那個扭曲法相收走了。
自己沒有囚徒,必須親自上陣!
5秒已過。
大骷髏慘叫一聲,跳著飛回來,躲回沈夜背后。
“能擋我五秒?也算不錯了,現在去死!”
對面的男人喝了一聲。
雷球再次撲向沈夜。
這一瞬。
地上的火堆忽然熄滅了。
女孩的聲音從火堆的余燼中響起:
“你真的活到了火堆熄滅,而且回到了這里,就可以聽見我的這一段留言。”
“讓奇詭之影產生意識,是很簡單的事。”
“——只需要用一件真理造物去與奇詭之影融合。”
“但也很難。”
“難就難在,現在已經沒有真理造物了。”
“你必須去歷史碎片里尋找。”
“另外,真理造物與奇詭之影融合,會變得空前強大。”
“但融合的秘法有許多種,你必須找到那個適合你的秘法。”
話音落下。
沈夜整個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徹底明白過來。
是啊。
高維世界的力量機制完全沒有問題!
當初穿過以太、落在萬界之中的真理世界,布滿了真理造物。
真理造物無法發揮自己全部實力。
它必須有其主人才行!
——這就是自己所知道的情報。
可是!
可是!
自己已經擁有了七件真理造物,也憑借他們構建了最完美的奇詭身份。
但自己卻一直沒有發揮出真理造物們的真正力量!
長久以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發揮其威力!
——原來是要與奇詭之影融合才對!
這就徹底對上了!
至于什么造物難以尋找,需要對應的融合秘法——
這些對于自己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所有一切,都在沈夜的腦海之中,瞬間了悟。
他立刻動用“捕靈網”、“寄生女皇”、“白帝”,卻發現無法融合。
——似乎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層級不夠。
唯有一件真理造物,勉強能夠被用來融入法相之中。
“融合!”
沈夜低聲喝道。
在“曼荼羅·烏洛波洛斯”的力量下,融合在一瞬間就完成了。
法相降臨——
司閽囚籠·粢盛祝祭!
——現在不是“代行”的“骨廟”了,這個囚籠類的法相,有了其真正的名稱!
轟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聲響中,無數白骨構建成型,將那雷球的攻擊擋住。
一座白骨塔廟復現在沈夜面前。
在這塔廟之中,一位身形魁梧的無面人形怪物手持白骨利刃,懸浮半空,雙目死死盯著那雷球。
“七叔!”
沈夜忍不住喊了一聲。
七叔沖他微微頷首,沉聲道:“我感覺自己的全部力量被激活了,而且得到了升揚——”
“全力戰斗吧。”
話音未落。
對面男子的頭頂上忽然復現出一個詞條:
“食客。”
男子早已被那白骨塔廟震撼住,此刻又見自己頭頂上浮現出了詞條,忍不住遲疑道:
“竟然能用詞條攻擊?”
“不過看上去只是生活類的力量,我要殺你易如反——”
火堆突然冒出一團焰光。
龐大的術法力量悄然顯現成形,化為一只兔子。
“還有埋伏!”
男子再無遲疑,伸手一招,那雷球頓時飛回去,籠在他身上。
轟——
他沖上天空,電射般遠掠而去。
他逃了。
沈夜怔住。
七叔也怔住。
“那小子跑了,要追殺嗎?”
翡淪興奮地問。
“不,我現在還不熟悉這樣的戰斗方式……”沈夜道。
他忽然望向身邊的火堆。
不知何時。
火堆又再次燃燒起來。
那兔子卻只是一團虛影,剛才的威勢也全部消散一空。
女孩的聲音從火堆中響起:
“如果你學會了,而我沒有回來,請來救我。”
“——看在我教你使用奇詭之影的份上。”
話音落下。
微光小字浮現于沈夜眼前:
“對方為你和她牽成了一段‘因果’,乃是‘善因’‘善果’。”
“如果你去拯救對方,將會獲得因果律的獎勵。”
沈夜沉默了一息。
那個女孩曾說過——
“……我的奇詭之影‘墮落兔神’。”
“其能力之一是‘善惡之果’……”
原來她早就準備好了。
或許。
她沒有信心從剛才那個歷史碎片中活下來?
沈夜搖搖頭。
人生茫茫。
就算已經抵達了決戰之后的時代,自己也還找不到答案。
需要情報。
“走,我們去接個人。”
沈夜開口道。
——自己有好多事要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