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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常浩南這帶著點茫然的反問,剛才還板著臉的雷文成,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他側過頭,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對蘭新志說:
“蘭主任你看,我說什么來著?常院士的心思,早就不在跟這些花架子打嘴仗上了。”
但常浩南此刻是真的很懵:
“到底怎么回事?”
蘭新志沒說話,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劃了幾下,調出一個新聞聚合頁面,然后輕輕將手機推到常浩南面前寬闊的辦公桌上。
屏幕上,赫然是數家國際主流科技媒體的頭條截圖,標題無不聳動:
Energy宣布突破,聚變商業化曙光初現!》
《無需點火,磁壓縮引領未來!》
《Helion獲40億美元投資,目標十年內建成商業電站!》
看這報道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明天就要成功了。
“嚯,陣仗不小。”常浩南低聲嘀咕了一句,同時拿起手機把屏幕上的內容流轉到了旁邊更容易閱讀的電腦上。
隨著年紀逐漸增大,他也越來越喜歡在大規格的屏幕上閱讀文字了。
蘭新志則一邊收回手機,語氣帶著一絲旁觀者的調侃,但也僅止于此:
“現在整個西方的媒體,尤其是美國那邊,簡直把這家Helion捧成了‘人類文明的火炬手’,就指著他們打破能源僵局,重塑世界格局了。輿論熱度高得離譜。”
旁邊兩個人也好奇地湊了上來,跟著一起瀏覽新聞中的具體內容。
脈沖磁壓縮聚變、60秒等離子體約束時間、獲得40億美元創紀錄融資、計劃十年內建成商業電站……以及,在發布會尾聲,那位年輕CEO大衛·特萊面對鏡頭,帶著一種混合著自信與微妙挑釁的神情說出的那段話:
“如果華夏方面真的取得了如此驚人的突破,那就應該像自己的Helion
Energy一樣開始建設商業化運營的聚變電站,而不是只在紙面上做文章!”
看到這里,常浩南臉上露出了跟剛才雷文成同款的、“鬧麻了”的表情。
見狀,蘭新志也知道常浩南應該已經看完了全部內容,于是正色問道:
“您看這家公司……還有這個特萊的言論,姿態擺得很高,針對性也不弱……要不要考慮把他們納入到‘熔爐’清單,或者后續的管制關注名單里?給他們降降溫?”
常浩南幾乎沒有思考,直接搖了搖頭:“不必。純粹是浪費精力。”
他把屏幕上的頁面切換到一張宣傳圖上:
“40億美元,按現在的匯率算,只相當于我們示范堆項目總投入的三分之一多點……以美國的工程組織效率和大型科技項目管理能力來看,別說十年,就算二十年,這電站也未必能真正落地……他們的信心,恐怕更多是建立在華爾街的資本游戲和媒體造勢上。”
就在這時一直盯著新聞頁面細節部分的胡長貴忍不住插話道:“話說……雖然這項目聽著是有點懸,像在畫大餅。不過……”
他指了指報道中關于Helion技術路線的一段描述:
“他們這個思路,不用燒開水推動汽輪機,而是直接用等離子體膨脹或者磁場變化來發電,繞過了傳統熱循環這一步,理論上的能量利用效率……好像確實能提升不少?”
話音剛落,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另外四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浮現出了相似的、古怪的笑容。
胡長貴瞬間感到有些尷尬和茫然,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腦勺:
“呃……我說錯什么了?”
作為一個干了大半輩子土木的基建工程師,他確實對其它領域的前沿了解不足。
短暫的靜默后,常浩南先開了口:“你沒說錯,減少能量轉換環節確實能提升效率……”
他首先肯定了對方的說法,接著話鋒一轉:“但其實我們的示范堆,也不用燒開水。”
“啊?”
彭覺先接過話頭:“常總設計的示范堆發電路線,采用的是比等離子體膨脹發電更直接、理論上能量轉化效率也更高的技術——磁流體通道發電。”
“啊?”
胡長貴徹底愣住了。
彭覺先則繼續解釋:
“高溫等離子體本身就是導電流體……當然真空室內的等離子體不可能直接用來發電,但可以讓受到二次激發的等離子體在強磁場中高速通過……原理跟他們那個膨脹發電有點類似,但轉化水平更好。”
“這……咱們已經有這技術了?”
胡長貴很快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國內有如此前沿的布局。
“不光是掌握……”彭覺先聳了下肩膀,“相關的關鍵技術和核心部件,其實早就在小功率的……實驗裝置上驗證過很多次,技術路徑是成熟的。至于更大功率的驗證……那就只能等到XS1發射之后了。”
他不可能告訴對方具體哪些軍用型號已經使用了相關技術,只好用個語焉不詳的說法代替。
胡長貴眨了眨眼睛,六十來歲的他此時像個好奇寶寶,下意識抬頭望向窗外的夜空:
“可是這……來得及嗎?”
“我的意思是,XS1不是也在規劃中?”
他下意識覺得太空項目的周期應該更長。
這一次,四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常浩南微微搖頭:
“實際上,整個“信標”中繼基地都已經進入了地面建造階段,進入要比示范堆快得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XS1空間電源,以及三個桁架連接艙段都會在2017年內發射入軌,并開始提供運行數據。”
2017年!
在軌運行!
胡長貴的大腦被這接踵而至的信息量沖擊得幾乎停止了運轉。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一時詞窮。
只能愣愣地坐在原地。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外人。
但轉念一想,發現整個房間里好像只有自己既不是院士,也沒在工建委掛個職位……
好嘛,原來真是外人!
見到胡長貴已經陷入了深深的emo,常浩南轉而把目光重新投向蘭新志:
“從這個大衛·特萊的表態來看,對方最后的信心恐怕不是什么聚變電站,而是在他們自認為擁有的“半導體優勢”上面。”
蘭新志臉上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沒錯,目前國外的主流輿論仍然認為,咱們是通過TSMC的非法渠道獲得了少量批次的7nm制程芯片……據說華盛頓那邊已經派了好幾個工作組,把TSMC上下給折騰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聽到這里常浩南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中積壓的某種情緒徹底排出:
“既然這樣,那我想……是時候把我們的牌打出去了。”
三天后。
晚七點整,央視綜合頻道的新聞節目準時開播。
在例行播報了當日的重要時政新聞和國際動態后,畫面切換。
主持人用鏗鏘有力的聲音播報道:
“下面播送本臺記者采寫的專題報道:自主創新鑄‘芯’魂國產芯片邁入新時代。”
緊接著,是一段長達5分30秒的專題片。
鏡頭首先掠過津門BHX區一片現代化、整潔宏大的廠區。
巨大的“華芯國際”LOGO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隨后,畫面切入高度潔凈的芯片生產車間。
穿著全套無塵服的工程師們,在自動化程度極高的設備間穿梭。
接受采訪的基地主任黃煒面帶自豪:
“經過多年持續不懈的攻堅克難,華芯國際已經全面攻克了等效7納米工藝節點的全部關鍵技術難關和生產工藝流程,包括高精度光刻、多重曝光、原子層沉積、高深寬比刻蝕、先進金屬互連等核心環節,良品率穩步提升,已達到規模化量產的要求。”
鏡頭切換展示著晶圓在自動化生產線上流轉、被精密設備加工的細節畫面,以及最終產出的、在顯微鏡下呈現復雜電路結構的7納米芯片晶圓。
“目前,我們的津門基地正在開足馬力,全力生產,”黃煒繼續道,語氣中透露出強烈的使命感和產業擔當,“我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用自主可控的先進制程芯片,填補因外部因素導致的市場空白,全力保障國內信息產業,特別是通信、人工智能、高性能計算等關鍵領域的芯片供應鏈安全與持續發展!”
最后的鏡頭,似乎是定格在黃煒自信的微笑上。
但攝影師卻刻意沒有使用鏡頭虛化。
因此,觀眾得以清晰地看到。
在黃煒身后不遠處,一臺光刻設備的側面,噴涂著“ArF1800”的型號標識。
當然,還有長光集團、上滬微電子集團和火炬集團的三個品牌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