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橋心里想是這樣想，但絕對不能這樣說。
如果說出來了，朱炫一定會把他們武當山都宰了，讓他們誰也活不成。
“太上皇。”
宋遠橋只好說道：“貧道來了，還請您給貧道看看。”
其實不用看，基本也就這樣了。
他看得出來，朱元璋表面上容光煥發，實際上死氣沉沉，怕是撐不過今天晚上，除非真的有續命的本事，否則只能等死。
可是，這句話，他也不敢說。
“太爺爺。”
文珪輕聲道：“你就讓這位大師看看，也讓孫兒放心，好嗎？”
他和文墨、蓉蓉不一樣，懂事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多。
看得出來，太爺爺時間不多了。
如果這位道長有能力，可以續命，能夠起死回生，這是最好的，如果不能……
他們只能很傷心了。
“好吧！”
朱元璋寵溺文珪，既然孩子這樣說了，他唯有同意，又道：“不過，文珪帶弟弟妹妹出去。”
他不想自己的事情，讓孩子們知道。
“乖孫，你和大孫也出去，讓宋道長留下好了。”朱元璋又道。
“是！”
朱炫只能同意了，再看了宋遠橋一眼，示意讓宋遠橋趕緊的，一定要用心。
到了外面，他們很緊張。
站立不安，如果情況不好，不知道如何面對。
“陛下，可行嗎？”
朱允熥擔心道。
朱炫搖頭道：“朕也不清楚，但……武當山真的很厲害。”
這一點朱允熥是承認的，武當山確實很強。
當年他的蠱毒，沒有任何人可以解了，唯有武當山出手，那么希望越來越大了。
一定，可以的！
他們暗暗在想，一定沒問題。
“二哥。”
朱炫想著說道：“如果……如果不行，怎么辦？”
說著，他的聲音一哽。
如果不行，天塌下來了。
“沒事的。”
朱允熥知道朱元璋的情況，又有季文靖的推演，安慰道：“陛下是大明的根本，您是不能先亂了，我們等下去看看。”
他心里也很慌，茫然不知所措。
只能是在心里，自我安慰。
“文珪，你們到處玩玩。”
朱炫也不想，這些臭小子知道太多。
怕他們，也要承受不住。
文珪真的很懂事了，這就帶著弟弟妹妹離開，不打擾這里的事情。
屋內。
宋遠橋說道：“太上皇，貧道先為你看看。”
他其實只懂一點，不是很多的醫術，按照流程，還是先給朱元璋把脈。
朱元璋配合地舉起手，道：“宋道長，你老實和咱說吧，以咱的情況，還能活多久？”
“啊？”
宋遠橋也是想不到，朱元璋那么直接問自己這個難題。
這就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說活不久了，肯定不太行。
但騙朱元璋，又騙不了多久，反正人很快就要沒有了，這不是送分題，而是一道送命題。
朱元璋看得出來，宋遠橋的為難，道：“直說無妨，咱不會生氣，咱現在這個年紀了，還會因為生死而生氣嗎？大概是想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這個……倒也沒錯！
宋遠橋看得出來，朱元璋這番話是真誠的，也不像是那個大開殺戒的朱屠夫，唯有說道：“回太上皇，如果讓貧道判斷，太上皇的身體，大概是到了油枯燈滅的狀態。”
完了，他還緊張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哈哈……”
朱元璋不生氣，仿佛還很釋然。
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忽然感到渾身放松，沒有任何緊張的意思。
“你是不是很好奇，咱為何不怕？”
朱元璋又道。
宋遠橋不知道如何回應，最終只能微微點頭了一下頭。
朱元璋說道：“其實咱早就知道，快要死了，皇帝他們肯定也都知道了，只是一直瞞著咱，以為能瞞得過咱。”
宋遠橋覺得，能夠當皇帝的人，都很不簡單。
眼前這個曾經的皇帝，心思清得很，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會對外說，但應該知道的，還是早就知道了。
“皇帝身邊，有一個叫做季文靖的道人，宋道長肯定知道了。”
朱元璋嘆道：“咱知道此人，是有點真本事，咱的小重孫，就是他算出來的，他肯定也算過咱，并且把結果告訴了皇帝，只是沒有告訴咱。”
“通過他們這段時間的反常，以及對咱的好，咱就能感受到，應該沒多久可以活了。”
“能夠活到現在，算是上天眷顧。”
“咱是舍不得離開，但到了該離開的時候，還是要離開的，總不能一直賴著不走，下面還有很多人，等咱下去呢。”
說著，他又朗聲笑了。
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宋遠橋不得不佩服道：“太上皇豁達！”
這個曾經的皇帝，還是很厲害的，他真的佩服。
朱元璋又道：“你就對咱明說吧，還能活多久？”
宋遠橋想了想道：“貧道，不懂什么續命、起死回生。”
他也坦白了，就算說完要死，也是要坦白，如果救不回朱元璋，結果也是差不多，續道：“那些本事應該是師父才有，但師父沒有來教貧道，也是說明，太上皇的日子不多了，按照貧道的判斷，如果太上皇明天醒不來，就……”
再也醒不來。
“也就是說，咱還有一個晚上可以活？”
朱元璋真的不生氣，聽到自己最終的時間，更加釋然，渾身放松。
身上的壓力，一下子放下來了。
睡著了的時候，無聲無息地走了，那是最好的，不用在賴活著，這樣多沒意思。
“好，如此最好。”
朱元璋渾身放輕松，又道：“等會咱就睡一覺，慢慢等死，哈哈……宋道長，謝了！”
這個年紀的朱屠夫，反而很和藹可親，客客氣氣。
“你也放心。”
朱元璋說道：“咱會和皇帝說，不為難你，明天你回去吧！”
“多謝太上皇。”
宋遠橋等的，正是這句話。
既然太上皇開口，他知道就算陛下想為難，也得遵守太上皇的意思，應該不會對武當山如何了。
“咱還有一個問題。”
朱元璋不要求續命，也不想治療，只是有些疑惑未解，問道：“你們的張邋遢，好像很在意咱的皇帝，對吧？天花的時候，他給藥方，后來現身提醒過咱，再后來還有高熾他們，以及允熥也是他讓你來救的吧？你能告訴咱為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