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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陽南宮之外,曹軍大營。
曹操今兒上朝回來以后,又叫上了鐘繇、郭嘉、董昭、丁沖等人,一頭扎進了自己的中軍大帳,一塊兒商量挾天子、令諸侯的事情。
沒辦法,這小天子忒厲害!總是能超出曹操的想象,昨兒還以為小天子只是在裝瘋賣傻,沒想到今天人家直接開始勾搭荊州劉表了!而且小天子派去勾搭劉表的周忠還是曹操的世交,又是曹操自己提議派出雒陽去的。
曹操現在都不好再阻止了,要不然顯得出爾反爾,說話都不算數了。
可要是讓天子和劉表勾搭上了,回頭劉表派兵來了雒陽,那他曹操還憑什么挾天子、令諸侯?劉表正兒八經的漢室宗親,還是名列八俊的大名士,現在官拜鎮南將軍、荊州牧,掌握著荊州大部,那真要兵有兵,要糧有糧,除了不大能打,哪兒都比曹操強!
可問題是劉表一旦提兵上雒,還真不一定怕和曹操開戰。因為劉表是兗州山陽郡人他是兗州士族的首領!
而曹操和兗州士族的關系非常惡劣!當初兗州士族的首領張邈、陳宮勾結呂布造曹操的反,兗州八郡有七十七個縣反對曹操,只有三個縣被夏侯敦、荀彧、程昱控制,曹操差一點就完了。
而曹操的為人那是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的奸雄!他讓兗州士族坑得那么慘,事后怎么可能不報復?所以兗州的士族、百姓后來被曹操屠殺了不少,雙方的仇恨可還熱乎著呢!
即便是在曹操平兗州過程中一直效忠曹操的兗州士族,也都是二等人,被一等豫州人壓得死死的!
如果劉表上雒來和曹操爭奪挾天子的大權,曹劉兩家打起來了,兗州人會幫誰?是幫仇人曹操,還是幫親人劉表?這還用問嗎?
另外,以陳宮、高順為首的一批讓曹操趕出兗州的士族,現在可還在徐州瞇著呢!
如果曹操和劉表打起來,陳宮、高順會幫誰?肯定幫劉表啊!
還有,曹操和徐州士族一樣是仇敵!曹操兩屠徐州,殺了徐州幾十萬人!
如果曹操、劉表開片,徐州士族會幫誰?
還還有更糟糕的!
劉表和袁紹是盟友,劉表幫著袁紹反對袁術,所以他和曹操一樣,都屬于袁紹的“小弟”。如果劉表上雒,曹操還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劉表!
所以曹操現在真是太難了,難的他的頭風病都犯了,捂著腦袋在帳篷里面團團轉。
看到曹操團團轉的模樣,鐘繇、丁沖、郭嘉、董昭也都神色凝重,看著曹操轉悠了半天,才聽見曹操集團當中的“二等兗州人”董昭開口獻計了:“將軍,雒陽并非將軍的地盤,你在雒陽輔弼,自然難以服眾,天子欲結劉表以制將軍也在情理之中。為今之策,唯有奉車駕幸許縣。”
郭嘉也道:“公仁所言,乃是根本之策!”
丁沖也點點頭道:“天子越是不簡單,將軍就越不能留他在雒陽!”
“將軍,雒中諸公眼下連吃飯都得仰賴你來供給,你只要下定決心,他們還能怎么樣?”鐘繇道,“移駕之事不宜遲遲必生變!”
曹操捂著腦袋道:“我本志在此,然則天子早就洞察我志,昨日便以言語試探,說”
曹老板話止于此,然后就是一聲嘆息了。
昨日天子和他說的有關禪讓的話語,最好還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
曹操言語雖然戛然而止了,但鐘繇、丁沖、郭嘉、董昭四人都已經明白了。阻止天子幸許的最大障礙,看來就是天子本人啊!
這個小天子還真不簡單啊!
“將軍,”鐘繇提醒說,“今雒陽乏糧,天子無兵,劉荊州又是遠水若將軍決心已下,以斷糧相迫,袞袞諸公,誰敢不從?以我觀之,唯有屯兵梁縣的楊奉還有力量阻止天子車駕幸許!”
郭嘉則補充道:“將軍,日前被免去大將軍之職的韓暹在我軍即將圍營之時,便率領少量心腹離營逃走,出了雒陽后就往南而去,估計是和楊奉匯合去了。其部下的白波賊也走脫了一些,多半也是去梁縣了。”
原來曹操在彈劾韓暹的同時,還發兵去包圍韓暹兵營了!而韓暹的軍隊因為缺糧,官兵一個個都成了餓殍,當然打不過曹操的精兵,而且他們也不愿意為韓暹發不出軍糧的打仗,所以韓暹只有逃走一條路。
而楊奉和韓暹一樣,都是白波黃巾的首領,韓暹之前拜了大將軍,楊奉則封了車騎將軍。不過楊奉并沒有和韓暹一樣屯駐雒陽,而是率部出屯河南尹和南陽郡、潁川郡交界處的梁縣。在梁縣一帶,楊奉搶到了一些糧食,所以情況比韓暹部好得多,現在又收攏了韓暹的部下,應該有能力同曹軍一戰!
“將軍,”董昭皺著眉頭,似乎想到了一個招兒,“不如以奉駕就食魯陽縣的名義,奉天子南下魯陽隸屬荊州南陽郡,算是劉表的地盤。天子不是想吃荊州米嗎?所以他一定不會反對去魯陽的!
將軍還可以寫信告訴楊奉,就說天子已經派周衛尉去荊州向劉景升要糧食了,而你也已經派兵去幫劉景升打張濟了,所以劉景升是一定會把糧食送過來的。現在奉駕去魯陽,為得就是早一點吃到荊州米。你再告訴楊奉,等荊州米運到,就分他一些。這樣楊奉一定會讓車駕通過梁縣,等將軍你奉駕抵達魯陽后,再去哪里就由不得天子和楊奉了!”
“好!”曹操一聲叫好,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連頭疼都好了大半,當下便道,“事不宜遲公仁,你和大盈一起起草給楊奉的書信。奉孝、元常,隨我入宮,面見天子!”
曹操帶著郭嘉、鐘繇一塊兒來到南宮楊安殿外時,正趕上一個飯點兒,遠遠的就聞到了一股混合了酒香、油香、魚香的氣味這可真香啊,聞得曹操都有點餓了。
當流著哈喇子守門的執戟郎中侯折大聲通報之后,門內就傳來了小天子劉協的笑聲:“孟德,你來得可真是時候,我剛剛親自下廚,做了糟溜魚片和鯉魚汆湯給周衛尉踐行,你就來了.....馮碩、臺崇,快去搬張桌子,拿一副碗筷,我要和孟德對酒當歌!”
什么?天子下廚?曹操又愣了,還糟溜魚片、鯉魚汆湯這都什么菜?另外,“對酒當歌”這四個字兒說得挺好的。
曹操正感到奇怪的時候,小天子劉協已經和衛尉周忠兩人一塊兒迎出來了!
“這不是鐘元常嗎?”天子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鐘繇和郭嘉了,鐘繇他認識,但郭嘉他并不認得,“這位是”
曹操向天子行了個天揖,然后笑著一指身邊的郭嘉:“這是潁川郭奉孝。”
“郭奉孝?郭嘉!”劉協先一愣,然后就打量了這個跟在曹操身邊,看著有點瘦削的青年,笑著道,“久仰大名啊!快快請進馮碩、臺崇,再搬兩張桌子,再取兩幅碗筷酒觴!”
說著話,這小天子也不等曹操、郭嘉解劍脫鞋,就一手拉著郭嘉,一手拉著曹操,邁步就往楊安殿內走去——這下曹操和郭嘉算是一塊兒來了個劍履上殿。
走進大殿之后,曹操就看見大殿中間擺了兩張小酒桌,面對面放著,兩個小酒桌當中,放著個雙耳三足青銅行軍灶。行軍灶點了火,但火并不大,不能用來煮飯做菜,只能用來給食物和酒保溫。
灶臺上擺在三個青銅釜,一個青銅釜內熱著一大“釜”雪白的魚湯,熱氣騰騰的,看著就香啊!
另一個青銅釜內則是熱著白白嫩嫩的一“釜”魚片,這魚片還浸在微黃的“酒汁”當中,還散發著濃郁的酒香魚還能這么做,真是新鮮啊!
再有一個青銅釜內則溫著一“釜”白酒——就白色的米酒,屬于濁酒,煮熱了飲用口味極佳。曹操和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時煮的那酒,大概就是這種濁酒。
不過今天沒有“梅”,只有魚,算是鯉魚煮酒論英雄了!
剛剛被劉協收做部下的馮碩和臺崇,很快搬來了三張矮桌子,圍在了那個行軍灶周圍,每張矮桌子上,都擺好了碗筷、酒觴和一盤曹操等人從沒見過的點心——這是一種卷起來的“蒸餅”,好像還是發面的,“餅”的表面還沾著許多蔥粒兒,聞上去很香。
當劉協、曹操、周忠、鐘繇、郭嘉在五張矮桌子后面跪坐妥當后,馮碩和臺崇,又給曹操、鐘繇、郭嘉一人上了一大碗魚湯和一盤糟溜魚片。
曹操先抓起一個“蔥花蒸餅”聞了聞,又啃了一口,松松的,微微有點咸,挺好吃。然后他又夾起片“酒香”魚片吃了,又喝了口魚湯,忍不住就贊嘆道:“我未知鯉魚竟可烹的如此鮮美!”
劉協笑道:“這是宮中秘傳之法,據說是高皇帝傳下來的!孟德,等到了許縣后,我還要再多弄些美味來與君共享!”
這天子又在胡扯了!漢高帝哪里會烹魚?還宮中秘傳曹操心說:我爺爺可是當過中常侍和大長秋的大宦官,宮里有什么秘傳之法是他老人家不知道的?
不對這魚,這湯,不會有毒吧?曹操一想到小天子在胡扯,他的疑心病頓時就發了。看著香氣撲鼻的魚湯魚片,一時也沒了胃口。于是他就放下筷子,笑著對劉協說:“天家要去許縣做什么?”
“不是說雒陽無糧嗎?”劉協笑道,“孟德,你難道不想奉車駕幸許以就食?”
劉協的話一出口,郭嘉和鐘繇都是一愣——這小天子還真是不好對付啊!他什么都知道!
曹操早有準備,所以神色不動,只是笑著搖頭:“許縣也無多少糧食。”
“許縣乏糧,可以許下屯田啊!”
“許下屯田?”曹操當然知道屯田是什么意思,漢朝早在漢武帝時期,就以屯田定西域。不過在劉協今日提及許下屯田之前,他并未設想過要搞屯田。但今天劉協這么一提,他也覺得也是時候在自己的地盤上搞一搞屯田了。
不過他也不會承認要把朝廷遷去許縣,只是笑著搖頭道:“天家,從開始辦屯田到收獲糧食,至少需要一年此乃遠水難解近渴!”
劉協笑問道:“那近水又在何方?”
“在荊州!”曹操鄭重道,“荊州劉景升兵糧足備,又是漢室宗親,素來忠于朝廷。如今陛下又令周衛尉傳詔荊州,不日必會有大量糧食北運。不過雒陽距離荊州南陽郡太遠,轉運不易。不如暫時將朝廷遷入南陽郡境內,以就近取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這下輪到劉協驚訝了!
這是什么狀況?曹操不搞挾天子、令諸侯了?要把朝廷送去南陽“要飯”?這歷史就這樣改變了?漢獻帝難不成可以擺脫當傀儡天子的命運,改當“要飯”天子了?
這改變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不對!還是有古怪!我得好好算算,劉協在心里一算計,就知道不對了,這曹操奸詐啊,他一定是在使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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