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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一日,趙惇祭祖。
三月二十二日,趙惇遜位。
所以這諸多的事情,自然是提前就做了籌備的,否則這儀式再簡單,也無法及時完成。
不要以為禪位這件事就很簡單,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
只不過,這些事不需要楊沅和趙惇直接去談,由喬貞和二大王趙愷溝通就成了。
他們了解了對方的需求,再向自己背后的人請示便是。
“官家希望,能像錢塘錢氏一樣,可以……”
喬貞還沒有說完,楊沅就打斷了他的話。
“不可以,吳越王是獻國于宋國,而我是繼大宋法統,兩者沒有可比性。”
喬貞臉色一變,他本以為,憑著楊沅和晉王趙璩的關系,會給趙家一些優待,沒想到……
卻聽楊沅道:“臨安皇宮,不再是皇宮,但仍然是趙氏住處。他們畢竟在那兒住習慣了么。”
“當然,如果他們愿意回汴梁,也不必禁止。
但汴梁已經沒有什么舊宮室可以居住了,自置府邸的話,也無妨。”
楊沅道:“還有,官家封王,二大王和晉王也保留王號。
三代不除爵,三代之后,可科舉、可從軍,百業不禁。”
楊沅想了想,又道:“官家可以封杭王,臨安做為三王封邑。”
“陛下!”
喬貞聽到這里,是真的感動了。
他沒想到,楊沅可以做到這個份兒上。
如此這般的話,趙家真的可以永保富貴了。
且不提這三代的富貴榮華。
三代之后,趙家憑著這三代的積累,也不會比錢家差了。
除非,趙家子孫不肖,出幾個敗家子,那就與人無咎了。
喬貞畢竟是趙宋老臣,對趙宋還是有感情的。
楊沅如此優容前朝皇室,把喬貞感動的熱淚盈眶。
于是,喬貞也獻上了一番推心置腹之語:
“陛下,臣以為,遜帝封為杭王,家室居于臨安,甚好。可以請錢家就近照顧著些。”
喬貞對楊沅說的一直是“陛下”。
這是楊沅的要求。
官家什么官家!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個奇怪稱呼。
楊沅一直覺得,這是士大夫們對老趙家的皇帝們的一個PUA,把人都忽悠瘸了。
聽著就不威風,皇帝就該尊為陛下,少跟我扯那有的沒的。
所以“官家”這個莫名其妙的稱呼,已經被他徹底否決了。
喬貞所說的“照顧”,其中意思彼此都懂得,也不必挑明了說。
楊沅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倒不認為趙宋還有翻盤的機會,不過,提防有人拿他們的名義作亂,這種考慮還是要有的。
喬貞又道:“還有,夫人大宋大長公主的封號,當予撤稍,取消夫人與趙宋的親緣關系。”
楊沅一愣:“這是為何?”
喬貞肅然道:“自古未有以前朝公主為皇后的先例。”
喬貞說的“夫人”就是宋鹿溪。
他和楊沅曾同衙稱臣,自然知道楊沅對結發妻子的情感格外不同。
而且這又是個強勢天子,不會考慮那些有的沒的。
甚至……像錢星若這種本就有著強大家世背景的,他還要故意壓一壓,絕不會讓她為后。
所以,立結發妻子為后,是有極大概率的。
因此,他才會有此一言。
同時,在宋鹿溪尚未被立為皇后之前,他已經只稱夫人,不稱前朝的大長公主稱號了。
楊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喬貞的意思,不禁點了點頭。
還得是老喬,思慮的確夠深。
如果宋鹿溪依舊是趙瑗的義妹,是大宋的大長公主,將來再被立為新朝皇后,那是很麻煩的。
首先,新朝皇后是前朝公主,那就很難讓新朝呈現出獨立性。
再一個,前朝公主成為皇后,這身份太敏感了。
雖然宋鹿溪這個前朝公主身份來的很特別,事實上不會導致有人借她的名義搞復辟。
但,開國之君的皇后是前朝公主,這不是時時刻刻提醒臣民,新朝與前朝的關系么?
楊沅點了點頭,欣然拍了拍喬貞的肩膀:“老喬啊,知道我做事為什么總賴著你嗎?”
楊沅自稱的是“我”,頗有朱元璋、朱棣他們的風范。
他們平時說話就是這樣的,俺俺的不離口,下旨時都是這樣。
楊沅覺得,我都皇帝了,還要給自己加許多束縛不成?
你得稱為陛下,官家這稱呼我都嫌磕磣,這是給你們立下的規矩。
但是我可以沒有束縛,想怎樣就怎樣。
喬貞小心翼翼地問道:“臣不知,還請陛下賜教。”
“你那心思之縝密,嘖嘖嘖……”
楊沅用三聲“嘖嘖嘖”結束了對喬貞的夸贊,又忙著去研究西部戰場、北方戰場和東部戰場的事了。
一群將軍和參謀在等他呢。
喬貞則屁顛屁顛地又去找二大王趙愷了。
趙惇忐忑不安地躲在屏風后面。
他不知道楊沅會如何安置他,會不會答應他的條件。
如果把他和他大哥趙愭一般幽禁起來,那可真是叫人絕望了。
待他聽到楊沅給他和二哥趙愷還有王叔趙璩保留親王封號,且以臨安做為他們三王的封邑,這一下可真把趙惇激動壞了。
接著,他便聽喬貞提出,宋鹿溪要從趙宋皇室的“天潢玉牒”中抹去,剔除她的趙宋皇室公主身份。
于是,大懼大喜的刺激之下,精神再度有些發散的趙惇,立即又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等二大王趙愷歡天喜地的把喬貞送走,趙惇就神經兮兮的從屏風后面繞了出來。
趙愷一瞧他那副神經兮兮的樣子,便擔心地道:“官……三弟,你怎么了?”
趙惇顫聲道:“二哥啊,方才喬天官在敲打你我,你還沒聽出來么?”
趙愷茫然道:“喬天官敲打我們什么了?我怎么沒聽出來?”
這句話說完,他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這番對話,怎么那么耳熟呢?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完全經歷過和此刻一般無二的情景……
哦,想起來了!
當初楊沅說起對李仁孝的處理結果,三弟不就是這么神經兮兮的么,最后把大哥給……
趙愷心中開始浮起一抹不妙的預感,期期艾艾地道:“三弟,你的意思是?”
趙惇對趙愷道:“楊沅為何要為他的發妻取消與我趙家的關系?”
“為何?”
趙惇一副“我已經看破了一切的睿智眼神兒”,淡淡地道:“為了皇妹……小妹寧兒。”
趙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是說……”
趙惇深以為然地點頭:“我早就看出他們不對勁兒了。”
“所以……?”
“楊沅的夫人若是父皇的妹妹,那楊沅可就和寧兒差了輩兒。
在北國亦或吐番、大理,這都不算什么。
在我們這兒,這可是大問題。”
趙愷吃驚地道:“那……那怎么辦?”
趙惇不以為然地道:“那有什么怎么辦?我不是說了么,早就看出他們之間不對勁兒了。
楊沅每次進宮,小妹在場時,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勁兒。
不只是他對小妹,是小妹對他,感覺也不一樣。”
“有嗎?”
趙愷一臉茫然,努力回想,還是想不起來。
趙惇擺手道:“這是好事,有了這層關系,他總不好再有對咱們不利的想法。
此事,且待你我被送回臨安,再請母后……母親出面處理就是。”
趙惇大聰明和二哥趙愷商議此事的時候,楊沅正在沙盤前研究敵軍形勢。
陜西戰場上,宋軍已經占領了絕對優勢。
西面,宋軍控制了西夏至陜西通道,如蕭關、隴山道。
南面,漢中大散關陳倉道的供給線全面暢通。
東面,潼關被鎖,金軍出渭河平原的可能被卡住。
金軍被圍困于長安、延安等幾處大城埠,關中平原產糧區被切斷,西北邊防軍如鄜延與主力隔絕。
河東金軍初時還曾試圖來援,結果被拓跋黑衣在蒲津渡、風陵渡等幾處渡口提前沉了船,阻塞河道碼頭,阻住了他們的援軍。
接著,中原戰場告急,中原宋軍進入河東戰場、河北戰場,河東金軍自顧不暇,也就不再理會陜西金軍了。
楊沅對于陜西的戰局沒有給予太多指揮安排,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安排了只會拖了陜西戰場宋軍的后腿。
楊沅只是提醒他們,要多把現在天下大勢寫成傳單,射入城中,消磨金軍士氣,瓦解金軍斗志。
河南、洛陽相繼失陷,傳國玉璽現世,河東、河北戰火彌漫……
這些消息的確起了大作用,陜西許多堅城,就是在這種心理攻勢下,不戰而克的。
考慮到現在陜西戰場上只剩下長安、延安等為數不多的金軍聚集區,攻克只剩下了時間問題。
所以,楊沅對于陜西,下達的已經不再是關于戰爭的戰略決策,而是戰后重建問題。
諸如啟用關中士族管理州縣政務、在六盤山重建軍馬場、重修鄭國渠等等。
此時,吳拱和陳涿光、夏荷葵木已經包圍了長安城。
吳拱主力屯駐咸陽原上,陳涿光在灞橋修建了移動箭樓,夏荷葵木控制了三原,切斷了漕渠與長安的聯系。
攻城方面,三位大將更是配合默契,三路大軍輪流攻城,讓城中守軍疲于奔命,片刻不得休息。
火炮、拋石機、床子弩,
沖城車、云梯、箭樓,猛火油柜,
以及掩護地道挖掘的轒辒車、木驢車,尤其令金兵恐懼。
因為,現在有了火藥。
以前在這種挖掘車的掩護之下,宋軍要想挖地道進城,就需要真的把城下挖通。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他們只需要塞入足夠多的炸藥。
投降,已經成了長安守軍唯一的選擇、唯一的出路!
很快,陜西方面的宋軍也將全面光復京兆府路,并且北上進入河東北路與河東南路。
金國,已日薄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