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王晉升古老者后，處境是有些敏感的。
祂是妖魔出身，走了一條近乎‘投機取巧’的方式進階古老，注定了與走傳統道途的亞伯拉罕或者熊貓不是一路人。
進階的時候，祂又冒天下之大不韙，吞噬了來自星空的另一尊傳奇克蘇魯，這對尼古拉絲、猶格、以及奈亞子這三位星空的統治者是極大的冒犯。
更不要提祂的出現還壞了妖祖的盤算，犯了妖魔們的忌諱。
所以從一開始，祂就注定是一個孤家寡人——也就是其他古老者們之間矛盾重重，再加上進階初期先生給了祂一些庇護，倒讓祂漸漸穩固了自己的階位——某種意義上，這位靠著劍走偏鋒與幾分幸運，從傳奇中的小輩一躍成為食物鏈最頂端存在的大妖魔，真正詮釋了魔道的某些真諦。
只不過，祂得了大逍遙、大自在。
祂麾下的大海妖們卻沒有辦法擺脫血脈桎梏。
被妖祖掌握著肉身乃至靈魂的妖魔們，天然就選定了自己的立場，而海妖王的進階，又讓這些大海妖們擁有了某種特殊的地位，隱隱高過其他大妖魔們一頭。
最起碼，沒有哪位傳奇妖魔敢于冒著觸怒海妖王的可能，去占據祂拋棄的那個位置：海妖們不得不忠誠于妖祖陛下是一回事，讓它們去忠誠一位莫名其妙的外來海妖王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也就意味著，新的海妖王只能，而且必須從現有的大海妖之中誕生。
所以從黑獄之戰后，整個海妖群體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特殊平衡之中。
原本的四頭大海妖——當然，肯定不會用這個稱號，但事實上它們確實需要一個介于古老者與大巫師之間的‘頭狼’——如果不維持這種平衡，必然爆發劇烈沖突，引發海妖群體間的大內亂。這種混亂一旦爆發，很可能會蔓延到其他妖魔群體，乃至整個巫師世界。
這大概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結果。
出于對新晉古老者的尊重，其他勢力或許不會直接干涉海妖們的選擇。但也不會冷眼容忍這顆炸掉在水面之下呆太久。
鄭清就變成了拆解這顆炸掉的最佳選擇。
他是第一大學的院長，是一位傳奇，也與拉萊耶有著特殊的關系。由他出手，可以在不引起誤會的同時，兼顧多方利益。
恰巧，他也需要一份足夠分量的戰利品，讓聯盟內外的一些老古董們閉嘴。
“——表面上，爭奪海妖王果位的大海妖有四頭：迷霧、冰山、海神、漩渦，但實際上真正有實力擔當海妖王的，只有‘漩渦’，或者說，曾經漩渦號海妖船的船長。”
年輕的傳奇帶著兩只貓，慢悠悠的走在空曠的冰原上，聲音一出口就被迎面而來的狂風撕得粉碎：“因為在黑獄里，漩渦與馬克·布里蓋特合二為一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一個真正的‘漩渦’了。現在的問題是，合二為一的‘特比龍’到底還算不算海妖中的一員。或者說，它現在到底代表海妖們的利益，還是巫妖們的利益……據我了解，另外三頭大海妖都有些糾結，覺得算亦可，不算亦可……”
漩渦是一頭大海妖。
馬克·布里蓋特是一頭大巫妖。
它們合二為一后的身份界定確實有些棘手。
“——聽上去它現在就像一只蝙蝠。”
影子貓低著頭，看著冰面上被吹風的細小雪粒，頗為感慨的嘆了一口氣：“——走獸們覺得它長了翅膀，不屬于走獸了；飛禽們覺得它胎生哺乳，也不是個鳥兒。收拾這種兩不靠的家伙，既不會惹惱巫妖，也不會觸動海妖，還替聯盟解決了一頭擁有傳奇戰力的大妖魔。屬實一舉多得……問題是，你敲掉這條‘特比龍’后，也沒有真正解決海妖們的麻煩啊？沒了這個最接近傳奇的存在，其他三頭大海妖更不可能互相服氣了吧。”
“這可不一定。”
黃花貍的腦袋再次從鄭清帽兜下探出，大有深意的提醒道：“三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穩定的狀態了……兩個人待在一起可能會無所適從，三個人就沒有這種煩惱了……沒有那條特比龍后，剩下三頭實力相仿的大海妖反而可以更長久的保持和平與穩定。”
影子貓有理由相信這花貓意有所指。
它偷眼覷了年輕傳奇一下，卻發現他正瞇著眼，看著遠處，仿佛沒有聽到黃花貍蛐蛐，它順著男巫的視線望去，只見冰原盡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你看到了什么？”它有些好奇。
“一個有趣的可能。”
鄭清語氣突然多了幾分感慨：“在大巫師這個階位，意氣與面皮還沒有那么重要，利益反而更被在意一些。三頭大妖魔構成的海妖勢力，自然比不上一頭準傳奇與三頭大妖魔構成的海妖勢力……為了更大的利益，大海妖們并不介意讓渡一點自主權——反正它們原本頭頂就有兩個大老板，倒也不介意多個小老板——只可惜，它們的‘識大體’對其他勢力而言，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那幾頭海妖準備承認特比龍的地位了？”
“只是剛剛開始重新接納。”黃花貍也伸著脖子，向遠處張望著，替年輕傳奇回答了影子的好奇：“——但邁出這第一步，后面發生的一切自然都會順理成章了。”
“唔，幸好，我們來的還不晚……”
“呵，幸好？這個世界哪有那么多巧合。”鄭清低笑著，微微嘆了一口氣：“就像我選擇燒的這兩把火……原本就是無數巧合拼湊而成的必然啊。”
冰淵之下。
黑色的長河依舊奔涌咆哮。
白熊與巨龍終究沒有打起來。
就像冰原上那位年輕傳奇所分析的那樣，這頭白熊既然選擇代表另外兩位船長來見曾經的漩渦，就意味著它們有了讓步的空間。
當然，必要的找補還是要有的。
“——海妖王陛下既然沒有第一時間抹除你，證明祂已經認可了你的存在。”白熊陰沉著臉，語氣有些不耐煩：“所以你也沒必要一直躲在這種地方裝死。”
青黑色的巨龍一語不發，只是轱轆著眼珠，默默思量著什么。冰山的話確實說到了它的心坎里，既然它沒有死在自己給自己找的墓地里，那干嘛不爬出去四處看看？
便在這時。
頭頂深淵狹長的縫隙口突然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響。
那是冰原受到擠壓、扭曲變形后，即將破碎的恐怖聲音——以往這種聲音并不罕見，只不過今天顯得格外清晰與巨大。
特比龍稍稍睜大眼睛，原本蜷如表盤的身子團的愈發緊湊了些，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塊青銅色的懷表。
ps，兩邊都是2200字的大章……我真他媽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