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鐘湖沖突的調查結果還沒出爐。
傍晚時分,又一個突發新聞搶奪了大部分同學的注意力。
去沉默森林里‘打秋風’(這是從阿爾法學院傳回來的說法)的北區巫師巡邏隊,與貝塔鎮商團的獵隊發生了沖突——雙方似乎是因為一窩小禍斗的歸屬產生矛盾——傳言中沒有說清是誰先動的手,但最終結果貝塔鎮商團的獵隊有人重傷,而北區巫師的巡邏隊則帶走了那窩小禍斗。
“——商團那邊惱羞成怒,扯了一張魔毯,把那個重傷的獵手放在上面,一大群巫師就直接堵到了北區街口。北區那邊自然不甘示弱,雖然基尼小屋沒有出面,但也有一大批巫師出頭。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兩邊對峙還沒有結束,三叉劍和助教團都派了人過去維持秩序,唯恐一個不小心炸道咒語,局面失控。”
403宿舍里,辛胖子抹著額頭的汗水,講的眉飛色舞,一副暗恨學校為什么要設宵禁,害的他不能繼續在現場‘采風’的惋惜表情。
“大巫師們沒有出面嗎?學校就任憑這事兒繼續發酵下去?”蕭笑的腦袋從《標準藥劑·大學三年級》的課本中抬起,頗為好奇的問道。
胖巫師的臉色頓時耷拉了下來。
他還沒有完全原諒博士‘擅自逃跑’的行為——就像剛剛,聊起北區巫師與貝塔鎮商團矛盾的時候,他堅持只看著鄭清說話,仿佛一桌之隔的對面是一片空氣。
鄭清清了清嗓子。
“科爾瑪學姐沒出面我大概知道原因。”
他猜女巫應該去見她的‘元始’了,但同時,對學校近乎放任的態度,他也感到有些奇怪:“——但學校這邊不可能一位大巫師都派不出去吧?”
對于鄭清這個與蕭笑近乎一致的問題,胖巫師卻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
“學校人手是不是緊張我不清楚。”
他非常熱情的回答了鄭清的問題:“但我知道,三叉劍派到現場的,只有安德魯一個人,助教團也只去了三個黑袍子……兩邊加起來連一支基礎獵隊的人數都湊不齊,拿什么去調解雙方的沖突?能維持局面不打起來,已經很不錯了。”
一支獵隊的基礎人數是五名獵手。
從這個角度看,學校與三叉劍派出的人力確實稍有不足。
稍停片刻,胖子又提及貝塔鎮大部分商戶們對這件事的態度:“——現在鎮上的輿論對北區巫師很不友好,很多老巫師私下里都用‘蝗蟲’來形容那些北區巫師,說他們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嚴重破壞了布吉島上的商業環境……”
“破壞了嗎?”
鄭清撓了撓頭,一臉困惑:“沒感覺貝塔鎮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啊?格林雜貨鋪的星圖還是五個銅子兒一張,青蜂兒也還是兩個銀角一瓶,小燒雞二十四個銅子兒,龍骨粉和龍血墨水的價格也沒變貴……倒是標準符箓的價格漲了點兒,但這不是好事兒么?”
“變動的是原材料市場。”
辛胖子不知從哪里摸出一瓶椰子水,自顧自咕嘟著灌了兩口,然后才重新開口:“北區巫師現在能力強了,敢深入沉默森林更深處采集,帶回來大批魔法原料,賣的又很便宜,直接擠壓了貝塔鎮上原本那些躺著賺錢的商戶們的利潤空間——你剛剛說大部分商品都沒變貴?嘁,按照現在北區出貨的程度,市場上所有東西都應該很便宜才對!沒變便宜,說明那些賣星圖、賣青蜂兒、賣小燒雞的不良商人還是太多!”
他憤憤不平著。
手中那瓶椰子水已經不知不覺見了底。
“——用步行街上某些老巫師的話來說,現在世道變了。原本北區那些去沉默森林采集的巫師,看到商團的獵隊后,都會主動避讓,甚至‘讓出’他們剛剛采集到的獵物。但自從北區巫師團有了雛形后,商團獵隊們發現他們的收益越來越少……”
“活兒該。”鄭清拉扯著腔調哼了一聲。
不問可知,以前進林子的北區人被這些商團剝削的有多狠——包括胖子剛剛提到的‘讓出獵物’,當年以‘戲法師’的水準敢于深入沉默森林的,有哪個不是狠人?能讓這種狠人‘心甘情愿’讓出獵獲,可能嗎?
往好的想,是強買強賣;想的稍微差一點,指不定就是搶劫,甚至殺人越貨!要知道,沉默森林深處魔法干擾非常強,普通占卜師都很難觀測到林子深處發生的事情,除非出事的是學生,否則一兩個戲法師失蹤在那里,根本不會在島上引起任何波瀾。
甚至北區人都不一定在意。
“話雖如此。”
辛胖子搖了搖頭,顯然對這場沖突背后的所隱藏的矛盾憂心忡忡:“還記得之前《貝塔鎮郵報》分析,提到北區巫師團會擠壓貝塔鎮上原本巫師們的利益嗎?這就是最直接的表現。以前北區巫師去不了的地方,現在他們能去;以前北區巫師廉價賣出去的獵獲,現在他們平價甚至敢加價……貝塔鎮上那些商團能忍到現在才動手,已經出乎我預料了。”
“然后被人打出屎來。”鄭清撇撇嘴。
轉頭看向蕭笑。
卻見他不知何時摘下了眼鏡,正捏著一塊紅色的絨布,漫不經心的擦著鏡片,兩眼放空盯著前方,顯然在琢磨著什么。
“有什么問題嗎?”
搭檔兩年,鄭清一眼就看出蕭大博士應該發現了什么異常。
“臨近期末,又是邊緣學院即將成立……這個時機,突然冒出這些事情……感覺太微妙了。”
蕭笑捏著眼鏡腿,若有所思:“知道風吹過湖面時的漣漪么?一圈套著一圈,連續不斷,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會被湖面那些漂亮的漣漪吸引注意力,反而對造成一切的風視而不見。”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鄭清瞇了眼,腦海閃過的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那些行跡詭秘的烏鴉。
蕭笑不置可否,慢吞吞的重新戴上眼鏡:“——我只是覺得,如果真有一股風吹過湖面,那皺起的波紋肯定不會只有這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