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鄭重騎士
字數:1231
周二的這個晚上,很多人都沒睡好。
尤其鄭清。
即便確認他的身體暫時沒有大礙,項目組的老巫師們依舊把那口透明的玻璃棺材留在了403宿舍,只是重新拆走了那臺精致的黃銅椅子,來來往往的噪音導致他半個晚上都沒能睡覺。相反,同一宿舍內,結界外的兩位同伴卻可以安安穩穩的入睡,只是稍微有點光污染,扯上帳子就完全不受影響了。
“這個東西是以防萬一的。”
蒙特利亞教授離開宿舍前,指著那口透明棺材,非常認真的提醒鄭清:“——如果感到身體不適,不需要通知我們,直接扯開蓋子躺進去就好。學校會負責后面的事情。”
鄭清看著棺材里緩緩起伏的綠汪汪的液體,敬謝不敏。
好消息是,他們只留下了那口棺材,用于臨時擴展宿舍面積的空間諧振器也沒有留下來,鄭清起碼不需要擔心早上起來需要來個百米沖刺才能上廁所。
壞消息是,作為唯一沒有受到異常影響的鄭清,似乎成了‘巨神兵’項目里最后一個健康的適格者,這意味著老姚上次給他‘退出項目組’的建議想要實現變得愈發渺茫。
周三早上。
一大早,鄭清還沒去做早課,就把剛剛回來的黑寶石貓再次派了出去,讓它去一趟櫻花酒館。除了邊緣學院的這個項目讓人頭疼,他覺得需要聽一聽內部人士的建議外,昨天晚上蒙特利亞教授提到的那位‘受傷’的大巫師,也讓他感到一絲不安。
黑寶石貓唉聲嘆氣著,沿著墻角一路小跑。
直到太陽快升到正中央的時候,才堪堪趕到了蠱雕街。
與鄭清想象中緊張、安靜的氣氛不同,今天的北區巫師們像往常一樣忙碌著,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然的朝氣,不像是科爾瑪出狀況的模樣。
當然,不能排除她遮掩了自己受傷消息的可能。
櫻花酒館似乎不再對外開放了。
最起碼,黑寶石貓來的這兩次都沒有看到客人。
它剛剛順著門縫鉆進酒館,吧臺后就響起一個愉快的聲音:“——早上就聽見一只喜鵲在門前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沒想到竟然是你來了。”
一團簇擁在房梁下的燈火蟲鼓起了肚皮。
淡淡白光灑下。
照亮了吧臺后酒館主人的面孔。
科爾瑪今天沒有喝海妖朗姆,而是拿了一瓶琥珀光,正就著一盤油炸花生米津津有味的自斟自飲著。
黑寶石貓繞著那盤花生米轉了兩圈。
目光沒有落在盤子里,而是一直抬起頭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女巫,尤其注意了一下她額前垂下的那綹銀發,似乎想要一根根數清她到底多少根白頭發了。
科爾瑪撐著下巴,笑吟吟與它對視。
直到黑寶石貓不敵對方的從容,敗下陣來。
“昨天晚上一大堆人沖進我宿舍了。”它撇過頭,粗聲粗氣的描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最后才重新看向酒館主人:“——我的本體以為你是哪個受傷的大巫師。”
“我?不是我。”
科爾瑪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繼而欣慰,手中的小酒杯輕輕的撞在了黑寶石貓的腦門上:“他能記得關心一下已經被打入冷宮的臣妾,臣妾非常感激……”
黑寶石貓一臉黑線。
身為一塊遲鈍的石頭,它感覺自己都承受不住女巫的調戲,難怪本體不敢親自前來。
“——但那個人真的不是我。”
科爾瑪稍稍收斂顏色,語氣嚴肅了幾分:“你們進行適格者考核的時候,我跟其他院長們都在旁觀……適格者里的大巫師另有其人,只不過按照規定,祂的身份不能向外透露……就像你的適格者身份,其他適格者們也都不知道。”
黑寶石貓踩了踩自己的尾巴尖。
“你看上去似乎,似乎,”它歪著頭,皺著眉,斟酌著,許久,才憋出一個合適的詞:“似乎很平靜?”
對,平靜。
科爾瑪對邊緣學院項目的失利不僅沒有失落、焦急,反而非常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欣喜?黑寶石貓的目光落在那瓶琥珀光上。
直覺告訴它,這瓶酒不是用來消愁的,而是用來慶賀的。
問題是,為什么呢?
“你簡直像你的本體一樣敏銳。”
女巫贊賞的給了它一個輕輕的腦門崩,然后晃了晃手中酒杯,慢慢解釋道:“你想象一下。如果一個注冊巫師,或者水平更低的巫師,通過煉金手段,輕易獲得超越普通注冊巫師、甚至大巫師的實力,那么其他巫師會怎么想?那些認認真真研究魔法的巫師會怎么看?這是對魔法規則最大的褻瀆。”
“我倒是不這么覺得,”黑寶石貓咕噥著:“——就像有錢人家的巫師,自古以來就能使用強大的法器、使用一沓一沓符紙、使用前年寒玉雕琢的陣盤、契約強大的靈獸,越級挑戰。這事兒原本就不稀奇。”
“不一樣的。”科爾瑪搖了搖頭:“你說的那些終究只是外物,而巨神兵……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使用它的嗎?”
“通過共鳴,意識進入它的軀殼?”黑寶石貓試探著回答。
“沒錯。”
女巫重重的放下手中酒杯,嘆了一口氣:“意識入駐其他軀殼,這是邊緣魔法中的邊緣魔法,介于禁忌與禁止之間的魔法……如果共鳴度足夠高,意味著你有機會將那具大巫師的軀殼占為己有。從普通小巫師,一步登天成為大巫師——用一些人的話來說,這是捷徑,但我更傾向于認為它是邪路,或者,好聽點,這是旁門左道。”
“你也是旁門方式成就大巫師的吧。”黑寶石貓很沒禮貌的提醒女巫。
女巫臉上露出一絲酡紅。
不知是不是酒精暈染的。
“完全不一樣!”
她曲著手指,重重敲了一下黑寶石貓的腦袋,捋起那綹銀發:“想要得到,就要失去。這個‘等價交換’的原則是魔法世界最大的道理,與《法典》或者其他任何概念都不一樣,是一篇更古老的、刻在世界基座上的、從蠻荒時代就存在的概念!而在昨天之前,我看不到那些輕易獲得高階力量的巫師付出了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