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貓果樹下復習功課,跑我這里來做什么?”
書房內,青丘公館的主人看著氣勢洶洶闖進來的黑貓,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身子向前傾了傾,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它:“——怎么,覺得那塊石頭理解不了畢業論文,所以本體來討回面子嗎?”
聽到‘論文’兩個字。
黑貓的氣勢陡然一滯。
這才想起面前這位女巫還是自己的論文指導老師,同時也想起下午蒙特利亞教授提到她把論文提交《魔法》期刊的事情,頓時心虛了幾分。
只是停頓了這一秒,剛剛進門的氣勢已然衰竭了一半。
這讓黑貓對自己感到幾分惱火——明明早就準備好,進門后就‘強勢問罪’的,卻被眼前這條大狐貍輕易奪走了主動權,誠然,它在進門前就做好了被大狐貍糊弄過去的打算,但這么簡單就被糊弄了,還是讓它心底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挫敗感。
“你……”
黑貓重新打起精神,但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女巫打斷。
“哦,喝點什么?羊奶?薄荷茶?還是橘子汁?”
說話間,女巫抬手,輕輕點了點桌上的響鈴,叮的一聲之后,她愉快的吩咐道:“——給它一些好喝的飲料還有點心。”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從進門到現在,黑貓的氣勢連續兩次被打斷,已然沒了最初的銳氣。
她絕對是故意的!
黑貓心底憤憤想著——它絕不相信蘇施君不知道自己的來意——再看她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它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尾巴一甩,嗖的一下跳上了女巫的書桌。
這個舉動確實驚了她一下,身子不自覺的向后縮了一點點。
不要看她只是退了一點點。
卻是黑貓從進屋以來最大的成績了。
這讓它先前失去的勇氣再次灌注進身體了,貓行虎步,向前逼近:“——不要東拉西扯,把它倆給我放……咿呀?放我下來!你在干嘛?!”
女巫冷不丁伸出雙手,叉著黑貓的前腿,把它舉到了面前,瞬間打斷了黑貓咄咄逼人的發言。
正所謂‘臥是一團泥,扯是一條線’,在違背貓咪本意的前提下強行拉扯,貓會告訴你‘貓條’這個詞真正的含義。
就像此時的黑貓。
被青丘公館的主人強行‘掐起’后,它的前腿已經懸在半空中,但兩條后腿卻還呆在原地,仿佛被釘在了那里,整只貓陡然變成了又長又軟的細條。
“細看起來,你這貓模樣還挺俊。”
蘇施君歪著頭,仔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黑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就是皮毛缺乏護理,這點很容易被人詬病,以后要注意……唔,你在干嘛?”
經常踩空樓梯的人都知道,人在踩空的時候,雙手會不自覺向四周亂抓,以穩固身形。鄭清是貓,但他本質上還是人,所以被女巫掐起后,它的兩條前腿很自然的四處尋覓落腳之處,然后又很自然的落在了區域制高點上。
踩,踩。
這個制高點似乎不那么結實,軟軟的,彈性十足,爪感極佳,它不由自主張開爪子,試圖踩的更結實一些。
我踩!我再踩!我還踩!
呼嚕,呼嚕……
哪里來的呼嚕聲?
黑貓豎著耳朵四處張望——
是我啊。
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狹長的肚皮。
“——你在干嘛?”
此時,辦公室主人那略顯好奇的聲音才在它耳邊響起。
“呀!”
端著果盤進門的女仆長恰巧看到這旖旎的一幕,嚇的小聲驚叫著,顧不得失了禮數,飛快的退出書房,同時把門關上。
黑貓后知后覺,終于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頸后軟毛陡然炸起,弓著背,奮力向后一躍,歪歪扭扭重新跌下書桌,然后連滾帶爬著,試圖遠離桌子后面那頭惡魔。
沒錯,惡魔。
比七宗罪里那幾頭小鬼更可怕的大惡魔!
它抬起爪子,看了看上面粉紅色的軟墊,欲哭無淚。
剛剛干了什么?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呢?踩了別人的胸,怎么還好意思興師問罪?
此刻別說罵人了,倘若不是毛豆與黑寶石貓還吊在天井,心虛的它恨不得當場抽出符槍,轟開一個地洞,原地消失!
“——不許舔爪子!”
女巫惡魔般的低語在它耳邊響起,嚇得它立刻把眼前的爪子推到遠處,抬起頭,卻見蘇施君正整理衣領,似乎察覺到黑貓的視線,她還非常嫵媚的舔了舔嘴唇。
我摔!
真像狐貍精!
不,她本來就是一頭狐貍精!
黑貓箕坐在地板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桌上的鈴聲再次響起。
“——飲料不需要了。”青丘公館的主人若無其事的吩咐著:“你把吊在天井里的那兩個小東西拎進來。”
只用了一秒鐘。
書房外就響起了非常有禮貌的敲門聲。
“進。”
公館的女仆長規規矩矩、推門而入,仿佛沒有看到旁邊坐在地板上靈魂出竅中的黑貓,目不斜視的看向書桌后的女巫:“小姐,它們帶來了。”
聽到這句話,黑貓似乎才回過神,扭頭看向門口,只見蘇蔓左手拎著毛豆,右手拎著黑寶石貓,兩個家伙身子仿佛被纏在線團里,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
與之前在天井見到時相比,唯一的區別就是一貓一狗此時都睜開眼,清醒中。見到黑貓,黑寶石貓顯然松了一大口氣,毛豆則一臉委屈的‘喵喵’叫了起來。
“可以了。”
蘇施君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女仆長放下手中的貓與狗,再次規規矩矩施禮,退了下去,出門時也不忘把門關上。
蘇施君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纏繞在黑寶石貓與毛豆身上的繩索仿佛泄了勁兒的長蟲,松松垮垮的落在了地上,甫一重獲自由,毛豆就夾著尾巴躥到書房角落,一眨眼便消失不見。倒是黑寶石貓,慢條斯理扯開身上的繩子后,不慌不忙踱到黑貓身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氣定神閑。
仿佛之前被捆了吊在天井的不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