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容納了不屬于它們的靈魂。
黑寶石貓與白玉貓的體型驟然漲大了一圈,從可以握在手心把玩的大小,變成了比攥著的拳頭稍大的模樣。
剛剛蘇醒的白玉貓似乎還沒找回巫師的感覺,仿佛一只真正的小貓,拱著背,蹲在沉睡的女巫手上,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警惕的打量著床邊那道極其高大的身影。它周身溢出的魔力在玉石邊緣形成一圈朦朧的光影,仿佛一圈受驚后炸起的絨毛。
與白玉貓相比,黑寶石貓表現就異常許多了。
鄭清從睡夢中醒來,只用了幾秒鐘,就接受了自己變成一只貓的現實——或者說,他早已習慣當貓了——它熟練的抻了抻懶腰,張開的爪子踩著松軟的床鋪,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像只真正的貓那樣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巴。
「感覺怎么樣?」
床邊傳來傳奇巫師探詢的聲音,老姚手里拿著煙斗,低頭看著床上兩只小貓。鄭清注意到他的煙斗里沒有煙絲,也沒點著,卻清楚的嗅到了一絲清晰的煙味兒。
「跟平常變成貓后感覺沒什么兩樣。」
黑寶石貓抖了抖耳朵,沿著本體的胸口一直向上,最后蹲在自己的下巴上,好奇的打量著沉睡的男生:「——等等,為什么我還清晰的記得睡著前的經歷?您不是說分身活動的時候,會忘記很多本體的記憶嗎?」
「顯然,你已經忘了我說那句話時用了‘大概"這個詞。」
老姚吧嗒著煙斗,很有耐心的提示黑貓:「而且,你也忘了我說過,巫師跟巫師不一樣,有的精神強大的巫師,能夠清醒的記得夢中與醒來后的所有經歷。」
黑寶石貓聞言愣了愣,提起的爪子在半空中凝滯了幾秒。
教授好像確實說過那樣的話。
但朦朦朧朧,卻記不清楚,像極了醒來后對夢境的記憶,唯一的區別在于,夢境在醒來后會變得越來越模糊,而老姚說過的話,在祂提醒后,卻隱隱有種越來越清晰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精神強大的表現?
它有些不確定的放下爪子。
然后它想起另一個問題。
「我有些不明白,教授。」
黑寶石貓盤著尾巴坐下,規規矩矩舉起另一只爪子,看向床前那道在貓眼里異常高大的身影:「——如果我變成貓后會像一只真正的貓那樣四處溜達玩耍,那它怎么代替我去休息呢?我記得您說過,分身變形術對現在的我們最有用的,就是它可以替我們休息,對吧?」
「而且您在課堂上提到過‘唯一性"這個詞。」
另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突兀響起,驚的黑貓下意識繃緊身子,回過頭,才愕然發現開口的竟然是白玉貓,此刻它正費力的用兩只前爪壓著她筆記本的兩角,翻看自己曾經做過的筆記,頭也不抬的補充道:「您說過,‘巫師的身份具有唯一性,不受時間因素影響",也就是說此時的我就是彼時的我,這豈不是意味著我變形前與變形后都一直清醒著嗎?這種持續清醒會給精神造成巨大壓力吧,怎么會代替我們休息呢?」
說罷,它抬了頭,眼巴巴看向變形術教授。
黑貓也忙不迭點著頭,感覺白玉貓每句話都說在了自己心坎里。
老姚把煙斗從嘴邊拿開,先愉快的沖小白貓打了聲招呼:「醒了?感覺怎么樣?唔,能問出這么有深度的問題,感覺應該不錯。」
白玉貓贊同的點了點頭。
「開始有些迷糊……現在清醒了,非同一般的清醒。」
說話間,她向前挪了兩步,坐在自己的筆記本間,像真正的女巫那樣蹙著眉,仔細分析道:「與我變成貓后的感覺完
全不一樣…雖然認知有了輕微扭曲,但我可以清晰認識到我是蔣玉。跟您之前說的一樣,不論我現在是什么模樣,我就是我。」
「非常好。」
教授挑了挑眉,一副略顯驚訝卻又不出預料的模樣:「你們兩個都很好的跨過了‘認知障礙"的關隘。我以前給你們講的‘認知干涉"里,最重要的‘個體的認知思維模式"就是這個……它對你們成功進行分身變形至關重要。普通巫師在這一步往往會出現認知混亂,即便練習過‘歸一法"的人,也需要經過反復多次變形,才能收斂游走后散亂的意識,真正清醒過來。你們兩個一次成功,很好,非常好。」
他絲毫沒有吝惜夸獎之詞,滿意之情溢于言表。
「教授,蔣玉現在能開口說話,是因為‘唯一性"的影響嗎?」
黑寶石貓聽著兩人用各種名詞交流,只覺得頭昏腦漲,但在白玉貓面前卻不能露怯,為了避免自己表現的像個學渣,所以努力從核桃仁大的干癟腦花里擠出一個名詞,試探著問道。
老姚把煙斗嘴里,思索了幾秒鐘。
「可以用‘唯一性"解釋,但不夠精確。」
他皺著眉,似乎在思考怎樣才能給一個笨蛋解釋清楚這個復雜的問題:「——比唯一性更恰當的詞是‘專注",因為她足夠專注,完整保留了自己的認知思維模式,沒有誤認為自己是一只貓,所以才能開口說話。與之相反,普通巫師施展的變形術,因為需要改變個體的認知思維模式,會在變形后接納自己的新身份,所以無法開口說話。魔法的美妙就在這種微妙的細節之處……至于蔣玉同學的另一個問題。」
教授把煙斗從嘴邊拿開——鄭清不知道他一直叼著一個沒塞煙絲、沒點火的煙斗有什么意義——在床邊敲了敲。
「你覺得自己一直保持了清醒,所以精神會很累?」他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否定,而是繼續反問:「那你想想,你白天忙碌一整天,晚上睡著后做一晚上夢,醒來后整個人是疲乏還是精神?」
「做一晚上夢很累。」黑寶石貓對此很有發言權。
「但似乎并不會對白天的精神造成很大的影響。」白玉貓猶豫著,補充道。
「就是這個意思。」
教授舉起抓著煙斗的手,稍稍放緩語速:「我之前就強調過,你們操縱分身的過程類似于做夢……而做夢不會對你們精神造成格外負擔。是否做夢并不是區分睡眠質量的關鍵,好的深度睡眠可能做夢,糟糕的淺層睡眠也可能無夢。
另一方面,當你們使用分身活動的時候,沒有任何精神負擔的肉身會得到徹底的‘放空式"的休息,反過來會反哺你們的精神。
肉體與精神的二元轉換,就像陰陽魚的首尾相連,始終處于無限逼近與交互的狀態,不存在一個僵硬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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