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我不要緊。”
“沒事,我的牙沒事……唔,鼻子稍稍有些疼。”
“問題不大,抱歉,非常抱歉……因為一時失誤,給大家添麻煩了!”
馬修·卡倫在幾位同學攙扶下,狼狽的從門上掙扎著爬起,捂著鼻子,指縫間溢出一道道鮮紅的血液,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忘記向四周行禮致歉。
鄭清已經被蔣玉從天花板上放了下來。
耳邊傳來李萌大驚小怪的聲音:“……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吸血鬼能流這么多血!他們不是能控制血液嗎?為什么不直接把血吸回去?就像吸鼻涕。”
說著,她還用力抽了抽鼻子,作為示范。
“李萌!”蔣玉表情嚴厲的掃了她一眼。
倒是剛剛從教室后排躥過來的辛胖子非常熱心的解釋道:“血族能控制的是其他人體內的血液……就像正常來說,你不能左腳踩右腳上天,或者提著自己頭發把自己提起來一樣,一般情況下,血族也很難自由控制自己的血液。”
不遠處。
教室門后。
簡筆畫小人聲嘶力竭的吼叫正響徹整個教室:“…把這些黏糊糊的東西從我的世界拿開!你們糟蹋自己的世界不夠,還要糟蹋我的世界嗎?……粗鄙!跋扈!無法無天!沒有絲毫身為第一大學學生的榮譽感!……”
鄭清仔細打量一番,才看到簡筆畫小人存身的白紙一側出現了明顯褶皺,紙上也多了幾滴粘稠的鮮血。
“發生了什么事?”
“什么聲音?”
“誰在教室里丟爆炸符?”
許多剛剛回過神的同學紛紛離開座位,向教室前排涌去,仿佛一窩受驚的小雞,尖銳的嘰嘰喳喳聲不絕于耳。
不需要詢問其他人,鄭清只是豎起耳朵,就很快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馬修·卡倫似乎剛剛正在段肖劍面前演示一道新魔法——據說是他那位擔任月下議會上議員的堂叔米爾頓公爵不久前才開發出來的——然后一不小心,咒語失控,把施咒者變成了一顆炮彈。
“幸虧馬修控制了施咒魔力,否則就不是撞出一點鼻血的問題了。”旁邊一位同學語氣帶了幾分感慨。
“那是一點鼻血嗎?他的鼻子都撞斷了!”另一個女巫露出一副擔心的表情。
“只是撞斷一個鼻子,總好過開學第二周就躺進校醫院……你以為這里是星空魔方,我們是那些粗野的藍袍子嗎?”
“話說回來,蔣玉的束縛咒施展的真漂亮!”
“快速、準確、敏捷!”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現在流鼻血的該是兩個人了……”
鄭清心有戚戚的看著臉色比平時還蒼白幾分的馬修·卡倫從自己面前走過,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馬修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復雜。
當然,這種微妙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逝,對他而言,這個意外的小插曲并沒有那么糟糕。
巨大的撞擊聲不僅輕易攫取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讓大家忽略李萌之前喊的‘羬羊油’與‘花花腸子’,而且讓他有機會趁蔣玉去處理‘善后事宜’的時候,與李萌同學聊兩句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你表姐昨天什么時候回去的?”
“回去?回哪里!”李萌眼巴巴瞅著馬修漸漸遠離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鄭清疑心她是想趁機偷幾滴吸血鬼的血液做實驗。
但有唐頓與蔣玉在場負責善后,教室里沒人能渾水摸魚。
“我聽說昨天晚上…她在青丘公館休息……這事兒你知道嗎?”鄭清盡可能使用模糊語言,以避免李萌發現自己與這樁事有關。
“你怎么知道我倆昨天晚上在青丘公館休息的!”小女巫眼神陡然犀利起來,盯向鄭清,語氣不善:“你跟蹤我們?”
誰會跟蹤你!
鄭清心底一邊吐槽,一邊敏銳捕捉到某個細節:“你是說,昨天晚上你也去青丘公館休息了?蘇議員邀請你去的嗎?”
“算是吧。”
聽到‘蘇議員邀請’幾個字,李萌顯然大為受用,面色帶了幾分矜持:“雖然沒有邀請函,但蘇芽當時說了,是蘇議員親自開口的……這不是邀請,什么是邀請?”
“然后呢?”
“然后?”李萌漫不經心的擺弄著面前的課本,努力控制著臉上漸漸綻開的笑容:“然后蘇議員請我喝了熱羊奶,給我準備了一件頂漂亮的睡袍,還抱著波塞咚給我講了個故事,說有個男巫夜里走在街上迷了路……”
鄭清可沒時間聽蘇施君給小女巫講的故事。
“你表姐呢?”他徑直打斷李萌的話,言簡意賅詢問道:“她昨晚睡的安穩嗎?”
“她又不是第一次在青丘公館睡覺,有什么安穩不安穩的。”說到這里,李萌臉上突然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表姐可從來沒跟我說,她寒假是在青丘公館度過的,如果不是蘇芽告訴我……”
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突兀響起,打斷了小女巫的抱怨。
“我絕不告訴你們老姚馬上就要進教室了!”
門后的簡筆畫小人不知沖誰怒氣沖沖的吼了這么一句,同時繼續罵罵咧咧著:“……今天你們給我紙上抹血,明天還不知道要抹什么東西!大王烏賊吐的墨汁嗎?”
對于后一句建議,班上意動的人不多,畢竟大王烏賊常居深海,它的墨汁并不是什么便宜貨色。倘若真想折騰它,與其浪費昂貴的烏賊墨汁,還不如涂抹一點魚人大糞更簡單便宜。
倒是簡筆畫小人前一句話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教室里的混亂與嘈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平息下去。
當老姚推門而入時。
班上的秩序已經恢復正常,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坐在自己位置上,就連馬修·卡倫除了臉色稍微蒼白一點外,表面也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
只有門后的簡筆畫小人依舊在嘀嘀咕咕說著什么,聲音卻有些含糊,讓人聽不清楚。而且在老姚進門后,它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直至完全沒了聲息。
鄭清不確定課堂上的這份紀律是出于對老師的尊敬,還是對傳奇巫師的敬畏,亦或者是源于老姚傳言中另一重身份的畏懼。
但他知道,每次老姚那雙漆黑的、笑瞇瞇的小眼睛掃過教室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