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吧!咆孝吧!釋放吧!”
尖銳刺耳的笑聲回蕩在這片重新被血色籠罩的世界中,黑巫師張開兩條最粗壯的手臂,一手拿著法書,一手拿著木杖,低著頭,俯瞰矮矮眾生,瘋狂大笑:“血液終將照亮世間萬物!在這個世界,我就是唯一的神!你們浪費的每一滴魔力,都將貢獻給天地間最真誠的色彩,把這個世界凝筑的更加堅實……”
暗紅的色彩涂抹了整片天空,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半透明的紅色果凍,鄭清感覺自己就像陷進一個巨大的泥潭里,舉手投足間,都顯得格外費力。
“所以相較于妖魔,我更喜歡黑巫師。”
年輕公費生身后不遠處傳來迪倫略顯尖刻的吐槽:“大概黑魔法對腦子真的有腐蝕作用,這些黑巫師愚蠢的令人感到可愛,總會在交手的時候,把自己的魔法細節一點點暴露干凈……讓人有種令人滿足的智商碾壓后的快感。”
“傳說中的,呼呼,反派死于話多嗎?”旁邊傳來辛胖子氣喘吁吁的聲音。
鄭清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不是應該笑一下,以示自己也保有與同伴們相似的樂觀情緒。但四周越來越濃郁的血色以及那道幾乎籠罩整個戰場的龐大身影,讓整座戰場氣氛壓抑到了極致,他實在是笑不出來。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應該盡量避免使用塑能類魔法。”蕭笑冷靜的聲音接著響起,他還稍稍提高聲音,似乎想讓周圍更多人聽到:“……但暫時還不能確定肉身接觸會不會造成魔力流失。”
下一秒,校工委的那位副主任用行動回答了蕭笑的疑問。
紫色的蜈蚣后背突然裂開,探出兩雙半透明的翅膀,無聲的振動著。原本略顯笨拙的蟲子,在這兩雙翅膀的幫助下,驟然變得靈活而敏捷,仿佛一道紫色的閃電,穿過黑巫師頜下無數觸角,重重叮在了他的頸間。
蜈蚣與黑巫師一齊慘叫起來,幾十只大小不一的胳膊齊齊掄起向它的脖子抓去,只不過在那些手探向脖子之前,咬在黑巫師頸間的蜈蚣已經搶先一步,松開了口器,緩緩向地面落去,與撲擊之前相比,它的體型有了明顯縮水。
星空學院的西蒙教授調轉真身,原本龐大的火龍已經縮水成一條火蛇,他穿梭虛空之中,在千鈞一發之際,將紫色蜈蚣拽了回來。
“不要跟它有身體接觸。”
紫色蜈蚣還在半空中,便已經維持不住真身,恢復了灰袍老巫師的模樣,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清晰傳遞到每一位獵手的耳中:“目標人物受到嚴重的星空污染……而且接觸時會掠奪我們的魔力。建議使用非塑能系的中遠程攻擊手段。”
鄭清原以為這個要求會極大限制其他獵手們的發揮,畢竟在他看來,在場的巫師們很少有人像他一樣使用符槍。
但很快,他便認識到了自己的淺薄與狹隘。
在場的每一支獵隊,都準備了一到兩支符槍,除此之外,這些正式注冊的獵隊還展示了更多令他眼花繚亂的攻擊方式,比如飛劍、標槍、弓箭、煉金人偶、召喚獸、活化的石像、盔甲、甚至樹人。
尤其是那些煉金人偶與石像鬼,不知是哪幾支獵隊的杰作,從戰場邊緣源源不斷涌出,沖向恍若一座小山的沃特雷,順著它垂落地面的破爛長袍,蟻附而上,各種閃耀著寒芒的武器胡亂在它身上鑿著,頗有種蟻多咬死象的感覺。
當然,不是只有巫師們能爆兵。
那座早已墜地的金字塔建筑也敞開了四周所有門戶,釋放一群又一群實驗體——人狼、藍魔、長著鳥頭的蝠翼怪物、狂戰士、等等——它們嚎叫著,揮舞著鋒利的爪牙,與巫師們的召喚物們廝殺成一團。
頭頂,學校的三位大巫師糾纏住沃特雷的大部分注意力,讓它空有幾百只手臂,卻無法影響地面的戰局。
腳下,十支獵隊與黑巫師的實驗體們糾纏在一起,整個戰場仿佛一鍋沸騰的血水,
一塊巨大的石頭從鄭清頭頂掠過,砸在一群沖向宥罪的藍色巨魔身上,將幾頭避之不及的巨魔直接碾成肉餅。
年輕公費生回過頭,看到了已經化身藍巨人的胖巫師。
與大巫師們的真身或者二階戰陣的博父氏巨人相比,辛胖子的藍巨人仿佛是個發育不良的小矮人,但對于戰場上大多數怪物們來說,這個小矮人就顯得極為可怕了。
“你安心射擊,周圍有我們!”
藍巨人用轟隆隆的聲音與自家隊長打著招呼,同時順手撿起地上一株焦黑色的樹干,巨大的巴掌在樹身胡亂擦了擦,擦出一條略顯光滑的木槍,然后他后仰、擰腰、擺臂,用力一擲,漆黑的木槍帶著令人驚懼的呼嘯倏然而過,將幾頭嗷嗷撲來的巨魔扎成一串血葫蘆。
鄭清收回視線,輕輕吸了一口氣。
然后打開手中雷明頓的彈匣,確認了一下彈匣里裝著的是血符彈。他抬起頭,瞇著眼,看向黑暗中浮現的那張巨大、宛如山羊般的蒼老面孔。
這么大的目標,閉著眼也打的中。
唯一的問題在于,是該打它的眼睛,還是額頭。
半空中,傳來黑巫師嘲笑幾位學校大巫師的聲音,顯得尖利刺耳:“嘻嘿嘿嘿……知道嗎?你們幾個老家伙,就像幾條挨過太多次揍的野狗,看見人就躲來躲去……”
鄭清不再猶豫,屏住呼吸,瞄準黑巫師的腦袋,徑直扣動扳機。
血色流光一閃而逝,在這片血紅的世界里極不起眼。
鄭清甚至來不及眨眼,便看到黑巫師額頭正中央的位置,砰然爆開,出現了一個可怖的巨大傷口,露出里面一團翻滾著的漆黑霧氣。
意外而又不出人意料的,這顆符彈并沒有要了它的命。
夜幕中,有數顆血星,在那個傷口出現的同時悄然崩碎,而那個巨大的傷口,則在漫天血色中迅速恢復如初。
仿佛剛剛那個傷口是鄭清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