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周日。
早上醒來后,鄭清絲毫沒有周末閑暇的愉快感,只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腦袋有些沉甸甸的——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在貓果樹玩太嗨的后果——但他覺得更大可能是因為腦袋里裝了太多煩心事。
蘇施君,蔣玉,被擠爆的D&K,
鼠人,作業,社團,獵隊,還有近在遲尺的校獵會選拔賽。
因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導致他穿袍子時忘了釘袖扣,直到迪倫的穿衣鏡扯著嗓子大聲提醒,
男生才如夢初醒。
“邋里邋遢!”
穿衣鏡上的浮凋面容扭曲,語氣嚴厲:“沒有女巫會喜歡一個邋里邋遢的男巫!這是過來人的忠告!”
“鏡子還有過去?”年輕公費生擤了擤鼻子,都囔著。
蕭笑緊了緊腰帶,探著腦袋,仔細打量著鄭清的面色:“病了?要不早課你別去了,今天休息一天吧……反正也是周末。”
“病了?”
聽到這個詞兒,原本還打著呼嚕的辛胖子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啪嗒啪嗒沖到年輕公費生身邊,惺忪的睡眼下笑容可掬:“一分鐘,一分鐘我就能調制出上好的傷寒藥劑!用碾碎的干雪絨花搭配前段時間采集的菊花露水……馬上就好!”
鄭清剛想感動于舍友團結友愛的態度,冷不丁,想起昨天晚上宿舍里爭論,臉色慢慢僵硬下來。
他可不想今天拉肚子拉到虛脫。
“不……我沒病。”
男巫非常堅決的制止了胖巫師幫忙調配魔藥的打算,用力揉了揉臉,努力擠出一副健康的笑容:“……我很好,真的。”
“真的?”胖巫師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不能更真了。”
胖巫師轉身,悻悻離去,重新撲進床鋪上,
須臾間,
鼾聲大起,
彷佛片刻前的那段對話都是鄭清的錯覺。
或許因為昨晚甄選賽結果出爐的緣故,今天在飛苑做早課的學生格外多。鄭清與蕭笑找了好一陣子,才終于在幾株灌木叢之間找到了一小片不起眼的空地。
當然,必須承認,這也跟兩人身上一直掛著隱身符有關。
“什么時候才能丟掉這煩人玩意。”
只是戴了幾天,鄭清就有種不堪重負的煩惱感覺——走路要仔細躲避對面的行人、排隊時需要不斷向看不見自己的人道歉,他毫不懷疑,假如自己上學路上不小心掉進臨鐘湖,可能被魚人當點心吃掉后,同伴們都不會發現自己失蹤。
“起碼得一個星期。”
在這種事情的預測方面,宥罪最優秀的占卜師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湖其辭:“正常來說,大眾對熱點輿論的關注度不會超過七十二個小時……一個星期已經很充分了……但蘇施君不是普通人,關注她的狂熱粉又很多,不能單純用‘大眾’的概念去解析……如果你想要一個絕對的答桉,那我只能說,校獵賽后,肯定能消停不少。”
校獵賽一般持續時間是一個月。
聽到這個答桉,鄭清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昏暗了,剛剛做完早課帶來的爽利再次消失,
早上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像水泥一樣,一點一點重新灌進他的腦袋里。
這份沉重的心情一直到兩人進了圖書館,在蔣玉事先占好的位置上坐下后,仍舊沒能釋懷。
“別想那么多了,我們先保證自己通過今晚的第一項選拔賽吧。”蕭笑地上咕噥著,語氣也有一些壓抑:“如果蘇議員指導的獵隊連第一輪選拔都沒能通過,你猜最后被罵的會是誰?”
“絕不會是她。”鄭清此刻頭腦意外清醒。
“非常明智。”蕭大博士扶了扶眼鏡,微微頷首:“所以,如果我們不想被人追著罵,最好多回憶回憶自己上次在幻夢境里的經歷。”
“所以我才說,尼古拉斯的邊緣獵隊這次占大便宜了。”辛胖子唉聲嘆氣著,又提起了昨晚的舊話。
尼古拉斯的邊緣獵隊邀請了朱思擔任指導老師,而朱思在第一大學教授夢境解析,擁有豐富的幻夢境生存經歷——這讓現階段所有獵隊都眼紅不已。
倘若不是邊緣獵隊的成員都是一些小透明與沒什么背景的人,學校里定然開始瘋傳各種稀奇古怪的陰謀論了。
即便如此,今天早課開始,鄭清還是聽到不少傳言——比如學校為了安撫北區巫師,降低了選拔賽的難度;再比如學校為了交好新晉傳奇,特意選擇朱思更擅長的領域,等等。
“噓!”
蔣玉打斷男巫們的討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有人過來了。幾位男巫飛快的重新掛上隱身符。
宥罪獵隊幾位獵手坐在圖書館二層一處拐角處,四周有高大的書架遮掩,蔣玉就坐在書桌最外側,除非特意深入并探頭查看,否則一般人路過只能看到坐在最外側的女巫。
兩位一年級女巫抱著教科書走了過來,探頭探腦向里看了看。除了蔣玉與李萌,她們沒有看到其他任何身影。
李萌沖她們眨了眨眼。
“學姐,”高個兒女生小聲問道:“請問我們可以坐在這里嗎?”
“不好意思,這里已經有人了。”
這是蔣玉第N次趕走看見空位湊過來的學生,她抱歉的笑了笑:“他們只是比較害羞,所以身上掛了隱身符。”
一本《古革巨人之書》適時發出書頁翻動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羽毛筆在紙頁上的沙沙聲,彷佛是在為女巫的話做注解。
“啊,對不起,打擾了!”
兩個小女巫驚訝的睜大眼睛,擠擠挨挨著,竊竊私語離開,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彷佛這個角落里正發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過頭,蔣玉終于有些不耐煩的沖男巫們敲了敲桌子:
“只不過是請蘇議員當指導老師,有那么可怕,需要成天掛隱身符嗎?一個簡單的‘消洗顏之咒’或者類似蘇議員那種降低存在感的眼鏡,不是都更方便嗎?”
鄭清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周圍沒人后,才小心翼翼摘掉身上的隱身符。
“降低存在感的眼鏡自然更方便,”男巫小聲而又誠懇的回答道:“但相對而言,隱身符是宥罪獵隊能給成員們提供的最方便與低廉的方式……”
這話也只是他才有底氣這么說。
換個人,每天消耗數十張隱身符,單純符箓的成本壓力就能讓一支現金流良好的獵隊迅速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