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數個響徹戰場上空的咒語聲,十數道紅白相間的咒光從黑獄古堡的各個角落激射而出,直插頭頂那已經被撕裂的云層縫隙之間。
清亮的咒語聲在虛空中反復回蕩。
強烈的光線落在利維坦頭頂的褶皺上,讓它下意識瞇住了許多眼睛。但立刻,這頭巨獸就意識的那些光線并非針對它的。
數十輪小巧的‘太陽’同時在云層間綻放,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光讓破界而來的妖魔們稍稍停住了腳步,讓久居黑獄的囚徒們畏縮不前,也讓守衛古堡的巫師們看到一重重燦爛的烏云,看到頭頂那些漆黑厚重的云層邊緣,被鑲上了一條條璀璨的金邊。
咒語的效果一閃即逝。
恰如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綻放的‘小太陽’熄滅后,化作點點熒光,仿佛傾盆暴雨,從天而降,在天地間刷出一道明亮的光幕,不僅補充了因天燈大陣殘破后缺失的照明,而且將巫師們的視野進一步擴大。
站在古堡塔樓的城墻后,借著天地間點點明亮,守衛巫師們的視線穿破夜幕,可以清晰看到原本躲在夜幕后正重新整裝的囚徒,看到利維坦垂落的肉須下一支支集結的怪獸軍團,看到夾在在妖魔軍團與怪獸軍團之間,那一頭頭形態猙獰、氣勢兇殘的高階魔物。
姚教授攤開手掌,伸出城墻外。
一點熒光從天而落,緩緩飄入他的手心,仿佛一只久飛后疲倦的螢火蟲,掙扎著,倔強的鼓起肚皮,最后閃了兩下,倏然熄滅,化作一抹灰燼。
這是那些‘小太陽’飄落的殘骸。
也是占卜團通知所有守衛巫師們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敵人的發令槍打出的信號。姚教授身側,一團火焰中,那只青色的小鳥仍舊微微鼓著翅膀,嘰嘰喳喳匯報著來襲敵人們的身份:
“……白首赤足的那頭猿魔是朱厭!”
“五尾一角,音如擊石,是豹魔赤猙!”
“還有食人鳥魔,多羅羅!”
“八岐大蛇,呂志遠!”
“奇稻那歧與奇稻那美兄妹!”
“都是大名鼎鼎的家伙吶,”姚教授握著手心那抹殘灰,瞇著眼,仔細打量著那些在一閃而逝的光線中暴露的猙獰身影,喃喃道:
“……但是,迷霧呢?身為發起人的迷霧、冰山、漩渦還有蜃樓四頭大海妖躲在什么地方?烏利希呢?那頭老巫妖肯定也來了,它又藏在哪里呢?”
似乎聽到了姚教授的自言自語,火焰中,那只青鳥歪著腦袋,遲疑片刻,最終糾正道:“蜃樓號已經改名海神號,院長……所以現在沒有蜃樓了,那頭大海妖在占卜團的代號是‘海神’。”
“海神?”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撇撇嘴,不以為意:“就它也敢號稱‘海神’?真真兒不知死活。”
當姚院長仔細端詳妖魔聯軍的陣容,尋找‘老友’們的身影時。
被他念叨的大巫妖烏利希爵士,已然悄悄潛至同屬巫妖陣營的蘇甲德身旁。一則讓已經有些騷動的囚徒們安心,二則也是督戰,確保聯軍視線中的幾顆棋子,不會趁著黑獄世界被打破的空當偷偷溜走。
比如天蛛伊麗蘿絲。
在利維坦的第一根觸角撕破蒼穹,闖入黑獄世界后,這位古老的異神就打起了撤退的想法,滿心琢磨著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在幾位‘盟友’視線中離開。
只不過還沒等她想好方案,妖魔聯軍的督戰官便出現了。
那個渾身籠罩著一層淡薄黑煙的老巫妖,雖然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笑意,說話也和藹可親,但眼底卻比蘇甲德還要冰冷、陰寒。
伊麗蘿絲敢用自己的神格發誓,假如自己在這頭老巫妖面前露出一絲逃離戰場的心思,下一秒,就會被丟到黑獄古堡最前面,承受那九位大巫師的集火,與那些被她控制著在地獄方程式里廝殺的囚徒們一樣,充當一簇廉價的炮灰。
“這可不成。”玉色蜘蛛揮舞著八根細長的蛛腿,焦躁的敲打著身下那骷髏兵白森森的光潔腦殼,小聲嘀咕著:“這可不成!”
“嗯?”烏利希爵士歪著頭,看了天蛛一眼,鼻腔中發出一聲恰到好處的詢問。
鬼知道它是怎么用一絲肉都沒有的鼻腔發出聲音的,伊麗蘿絲在心底惡狠狠的咒罵著老巫妖的陰險,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善:
“黑獄的環境太惡劣了。”
伊麗蘿絲舉起一根前肢,指向天空,然后劃了個半圓,將黑色的云層、云層間的那頭巨獸、巨獸上垂落的無數觸角以及觸角下正在集結的魔怪軍團們統統囊括在內,殷勤道:
“這是一座瀕臨歸墟的世界……枯萎、死寂,自然流動的魔力近乎干涸……整個世界已經被巫師們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堡壘,所有的地脈、所有的靈眼、所有的雷霆與巖漿,都受著巫師們的節制。”
“假如下一刻,從黑獄古堡深處飛出一道咒語,輕而易舉篡奪‘地獄方程式’的控制權,我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
“這里是巫師們的主場,我們把戰場設在這里,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最簡單的一條,魔力。”
說著,玉色的小蜘蛛舉起另一根細長的腿,左右劃拉著,指指黑暗中從天空垂落的那一根根觸角,然后再指指地獄方程式中垂落的那些觸角,比較道:
“看到沒有?雖然那位撕破天穹的巨獸非常強大,但它也無法面面俱到……在地獄方程式里的那些觸角,有地火魔力的滋潤,就比黑暗中缺乏魔力補充的那些觸角粗近一倍!”
“而黑暗一側,從天空、到大地、再到無處不在的空氣,不僅無法為巨獸觸角補充魔力,反而在通過那些觸角,不斷反向吮吸它身上的魔力……我敢打賭,城堡里那些巫師巴不得這樣的巨獸多來幾頭,可以讓這個世界多茍延殘喘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