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鄭清可以聽到袍角獵獵作響的聲音,他隱約猜到老人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風聲漸漸平息。
“這是離別的禮物……”
阿塔爾大長老的聲音漸行漸遠,鄭清緩緩睜開眼睛,目之所及,一片郁郁蔥蔥。他們已經離開那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出現在了一處陌生地域。
天色已晚,林中一片昏暗。
毛豆從那片昏暗中沖了出來,興致勃勃朝年輕公費生搖起了尾巴。短暫的會面,已經讓狗子重新熟悉了男巫身上新的氣息。
鄭清撓了撓它的頭,手中的符槍始終穩穩的指著尼基塔。
“你完全不需要這么小心,”女妖頗感無奈的聳了聳肩,指了指掛在身上的那枚玉符:“我全部魔力與妖氣都被這道符咒封印了……萬一你手指頭不小心抖一下,我豈不是死的很冤枉?”
“你死掉一點也不冤枉。”鄭清首先反駁了女妖的話,然后又晃了晃槍口:“老實點,我的指頭很穩……正因為你被封印了,所以我需要格外小心。”
梅林才知道這頭狡詐的女妖有沒有留著什么后手。
說話間,鄭清眼角的余光一直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此刻,宥罪獵隊的五位獵手以及兩頭女妖、一只狗子,正站在一片茂盛森林的邊緣,他們腳下是一條分岔的小路,路口豎著一塊木頭牌子。
牌子下掛著三個木頭箭頭,一個箭頭指向一片空蕩蕩的白地,上面標注著‘迷魅森林·祖各’,一個箭頭指向巫師們身后,上面標注著‘烏撒城’以及用白色粉筆畫的貓頭。
最后一個箭頭指向林子深處,箭頭上寫著‘克喇山·恩格拉老宅’。
鄭清順著最后一個箭頭看去,臉上帶了幾分緊張與不安。克喇山應該就是阿塔爾大長老提到的,他們需要爬的山,至于恩格拉老宅,位于克喇山的山口,想要上山,必須通過那座老宅。
鄭清記得阿塔爾老人說過,宅子里有一位黑巫師。
“哦,真見鬼。”辛胖子低聲呻吟著,非常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不能明天早上再送我們來這里嗎?大晚上在陌生森林里呆著,萬一遇到一頭積年老鬼怎么辦!”
“打死,或者抓住裝進瓶子里。野生老鬼的價格在島上可不便宜,很有賺頭的。”張季信接口回答,同時斜乜了胖子一眼:“一頭老鬼而已,難道比妖魔更可怕嗎?”
鄭清忍不住笑了起來,緊了緊手中的符槍。
紅臉膛男巫的話表面只是在回答辛胖子的抱怨,卻很好的打消了其他人心底的不安。鄭清看著自己的同伴們,忽然意識到他是一位巫師,理論上不應該怕鬼怪、或者幽靈、或者其他什么危險的野獸。
畢竟他的槍口此刻就對準了一頭貨真價實的女妖,而那兩個一身腱子肉的家伙,正淌著口水四處打量,滿心希望一頭吊睛白額大虎從灌木叢后跳出來,給大家添一份豐厚的晚餐。
“妖魔也怕鬼的。”朱朱拽著尼基塔的衣角,小聲嘀咕了一句。
鄭清的視線在小女妖身上定了定,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看向尼基塔:“你的那些下屬呢?那些古革巨人、夏塔克鳥群,還有食尸鬼……你能聯系到它們嗎?”
“我怎么知道。”女妖扯了扯嘴角:“但我猜,神廟老頭應該沒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把一整支軍隊都挪到這里。”
“希望它們不要毀掉烏撒城。”鄭清很沒底氣的為那座小城祈禱了一秒鐘。以黑貓的身份,他很喜歡那座貓之城,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給那座小城帶去災難。
“阿塔爾大長老既然把我們送來了,那他一定有辦法對付那些妖魔鬼怪。”蕭笑寬解了鄭清一句,然后扶了扶眼鏡:“現在,我們需要考慮爬山的問題……以及,要不要現在進山。”
大晚上擅闖一位黑巫師的宅邸,聽上去不是聰明的選擇。
但既然阿塔爾老人選擇在這個時間段將他們送到這里,應該是有別的深意。鄭清抬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感受到同伴們的注視,最終下定決心。
“進吧。”他晃了晃手中的符槍,底氣十足:“我感覺隨時都可以再來一發”
“我喜歡這種講道理的方式。”張季信摩拳擦掌,嘿嘿笑了起來。
蔣玉在鄭清發話的第一時間,便翻開了手中的法書,低聲吟誦出一道咒語:“彼月非微,此日非微。”
一群細長的覃類植物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從女巫的法書中跑了出來,蹦蹦跳跳著,向林子深處跑去。
它們的蘑菇頭上冒出一朵朵金黃色的陽光,如同氣泡般,晃晃悠悠飄到半空,然后砰然破碎,灑落一地陽光,驅散了沉沉的夜色。
樹林、小路與木牌,被鍍上一層光暈,讓這一小塊區域擺脫夜幕的籠罩,回到了黃昏時分。
“有光的感覺真好……不知道這次回校后,有沒有機會去黑獄參觀。”辛胖子走在尼基塔身后,故意很大聲的說道:“據說那是一座永遠處于黑暗中的監獄,獄卒們會吃掉那里的每一絲光線,黑獄里的囚徒,好像只能用手的觸摸來判斷自己是坐在餐桌邊還是馬桶邊……”
“我覺得正常人用鼻子就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女妖毫不在意的瞥了胖子一眼:“當然,不排除有人脂肪過剩堵塞鼻腔。”
胖子的藍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發灰。
為了避免他被牙尖嘴利的女妖教訓的更慘,鄭清連忙岔開話題:“……胖子,你跟長老之前是從這條路下山的嗎?”
辛胖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沖女妖再說點狠話,但最終選擇了放棄,很是憋悶的咕噥著回答道:“沒錯。”
“跟我們說說那座老宅吧。”
“沒什么可說的……就是一座陰森森的屋子。我們當初從院子里出來的時候,也沒看到阿塔爾老人提到的什么黑巫師……如果那里真的住著黑巫師,我們不可能那么輕易離開吧。”
“……或許這正是為什么阿塔爾老人夜里送我們過來的緣故。”蕭笑的聲音從鄭清身后傳來,聲音不高,卻足夠清晰:“很多被魔法封閉的區域,只有在月下或者夜色中才能露出它們正在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