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王燁見到了這個美國人。
“王燁先生你好！”
“我期待這一刻已經很多天了，見到您高興了！”
見面室內，王燁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坐在對面的那個美國男人，只見他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七的模樣，身材中等不胖不瘦，雖然現在氣溫炎熱，但是他依舊穿了一身異常肥大的西裝，皮膚略有些曬的泛紅，活像一個保險推銷員。
此時此刻，他看到王燁之后，異常熱情的站了起來，伸手快步走來。
“你好，先生。”
隨后，倆人握了握手，那美國人笑著說道：
“帕德里克，王燁先生。”
很明顯，他猜到了王燁沒有記住自己的名字，所以非常貼切的自我介紹了一句，王燁笑呵呵的說道：
“帕德里克先生你好，請坐吧！”
“不需要這么客氣！”
在王燁的邀請下，兩個人分別坐在了會議桌的兩頭，在工作人員端茶倒水的空隙，王燁翹起二郎腿問道：
“帕德里克先生，不如做個自我介紹？”
聽到王燁這么說，帕德里克從寬大的西裝外套內部口袋里面，掏出來一張名片，然后示意工作人員給王燁遞過去，同時說道：
“王燁先生，我叫帕德里克，是西格瑪進出口商貿公司的副總經理。”
“當然了，其實這個公司叫什么并不重要，因為我主要的工作，是給美國本土的多家企業和六角大樓、以及外國的相關公司，提供各種各樣的中介服務。
“簡單來說，我是一名掮客，您也可以稱呼我為中間人。”
對于這個結果，王燁并不太意外，在美國這個地方，很多行業尤其是涉及到和官方合作的很多領域，都有各種各樣的中間人，這些中間人的作用很復雜也很簡單，復雜是因為他們“提供的服務”多種多樣，簡單則是因為他們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綠油油的美刀。
而之所以中間人這個行業會如此的繁榮，和美國人收回扣有很大的關系，畢竟你直接給負責人塞回扣，除非你是合作過很多次、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否則負責人也不敢收你的這個回扣。
所以中間人的作用就在這里，伱不找這個中間人，你永遠找不到對應的負責人，而你找中間人，中間人就會和你要“中介費”，這些費用合情合理，至于最后這些費用流向哪里，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問題。
正是因為如此，在美國各行各業都離不開中間人。
比如六角大樓要處理一批服役五年，即將退役報廢的軍用汽車，這活兒也不是誰都能干的，雖然想干的很多，但是礙于圈子，你找不到合適的中間人，你連舉牌的機會都沒有，你有圈子，找到了合適的中間人，有了舉牌的機會，如果你給中間人的中介費不夠，那你根本不知道舉牌套路，也不可能舉牌成功。
最終，只有那三兩家、乃至一家，中介費給的足足的公司，才能在舉牌過程中脫穎而出，拿到這批軍用越野汽車的處理權。
至于這筆訂單的利益何在？那太簡單了！
六角大樓處理這些越野車是按照報廢垃圾來處理的，而報廢的垃圾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并且拆解處理還需要一筆錢，畢竟垃圾處理不好會污染環境，所以這些五年車齡的軍用越野汽車，處理的價格為每臺一美元，最后六角大樓還要給拿到這筆訂單的那家懂事的公司一筆補貼，用于他們對這些廢舊車輛的拆解和銷毀。
但問題在于，這些車會被拆解嗎？那當然會，因為不拆就違背合同乃至于違法了。
可是拆解之后的零件，怎么處理就很有說法了，畢竟拆解完就已經相當于是徹底廢棄的垃圾了，需要進行無害化的處理，扔到高爐里面煉成鋼水是一種處理辦法，通過海運拉到非洲乃至南美地區，也是一種垃圾處理辦法。
只不過，到了地方，究竟是埋了、燒了、融了、推下海了、還是組裝成了什么東西，那就不是六角大樓的合同和美國的法律可以管轄的范圍了。
念頭在王燁腦海中一閃而過。
“中間人先生。”
“不知道你找上我，是有什么生意要和我做嗎？”
隨后，王燁笑吟吟的如此問道，坐在對面的帕德里克面帶笑容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當然了，像我們這樣的中間人，都是嗅著美元而動的。”
“其實我找您，原因很簡單。”
“您和六角大樓達成的采購合同我已經知道了，您無需否認也無需緊張，這份合作雖然沒有公開，但是也沒有特別的保密，更不用說對我們這樣的人。”
“而我之所以前來，是因為我背后大人物們，看到了其中的利益。”
“在這份合同中，您所代表的紅星聯合體提供給六角大樓的彈藥的價格，非常值得關注，因為這個價格比六角大樓在國內采購的價格還要便宜不少。”
“當然了，這個價格更是比美國國內銷售的彈藥便宜的更多。”
“您應該也知道，我們國家的法律，捍衛每一個美國人都擁有合法持槍的權力，而有了槍，自然就會需要子彈，所以在我的國家，每年社會上消耗的彈藥量都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我甚至可以透露給您，在去年的時候，這個市場的規模是”
說到這里，帕德里克稍微停頓了一下，仿佛在賣關子一樣笑道：
“超過了五十億美元！”
“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市場，更不用說，這個市場的規模，還在逐年的上漲”
此時此刻，聽到帕德里克的說法，王燁似乎一個傻子一般，完全不明白他的含義一樣，翹著二郎腿繼續問道：
“所以，我們在這其中，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嗎？”
“帕德里克先生不妨直接明說。”
對于王燁的這個說法，帕德里克絲毫不在意，帶著房產銷售一般的笑容，笑著對王燁說道：
“子彈這個東西，雖然東西不大，看起來也很簡單，原理更是小學生都明白，但是想要制造一顆現代化水平的子彈，還真的不容易，其中的技術很是復雜。”
“正是因為如此，在全世界范圍內，能大規模高效率低成本的生產彈藥的國家，其實攏共也沒有多少個，無非就是歐洲的幾個國家、蘇聯、我們還有你們。”
“蘇聯和歐洲暫不討論，就說在我們美國，雖然彈藥相關的市場不小，彈藥生意也算是一門不錯的生意，但其實并不算一門真正的好生意，至于原因是多種多樣的，但是主要原因無非就是三點，比如人員需求多、比如工廠投資大、比如存在一定的危險性等等，而歸根結底其實就一點，那就是利潤率低。”
“但是請恕我直言。”
“因為國情不同，彈藥生產對我們來說不是一門優質的生意，但是對于你們，對于紅星聯合體來說，應該是一門好生意，畢竟那些問題對于我們是問題，但是對于你們來說，應該不是什么問題，王燁先生你應該不否認吧？”
對此，王燁表情不變的微微點了點頭，而帕德里克則笑著繼續說道：
“而且現在，你們的國家開放了，正式開始發展經濟了。”
“再加上昨天你們和六角大樓達成的協議，現如今我們已經是合作伙伴了，既然我們有共同的利益，還有共同的敵人，那自然就是朋友。”
“朋友和朋友之間，當然應該優勢互補，這就是全球貿易的意義所在。”
“當然了，以上內容都是那些大人物們的說辭，我不懂這些，我也不關心這些，我只知道，這其中有足夠的利益，無論是對于我、對于王燁先生您，還是對于我背后的大人物們乃至是美國，還是對于你背后的紅星聯合體乃至整個國家。”
“所以，我來了，尋找一個合作的機會，創造利益的機會。”
說到這里，帕德里克也翹起了二郎腿，自顧自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包萬寶路，朝著王燁詢問說道：
“王燁先生，來一支嗎？”
“您應該不介意我來一支吧？”
面對帕德里克的詢問，王燁擺了擺手說道：
“不介意，不過我就不來了，我在戒煙。”
只見帕德里克聳了聳肩膀，一邊給自己點上萬寶路，一邊深吸一口，最后嘖嘖有聲的感慨說道：
“健康的決定啊！只可惜，我已經歲數不小了，該享受的還是應該享受。”
“不像王燁先生還年輕，呵呵。”
王燁并沒有說話，等帕德里克感慨結束之后，他才接續說道：
“所以，我要說的很簡單。”
“我背后的那些大人物們讓我詢問一下王燁先生，你們有沒有興趣把你們生產的質優價廉的彈藥，賣到美國去！”
聽到這里，王燁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抹笑容，略微思考然后說道：
“這恐怕不容易吧？”
“畢竟子彈不是普通的商品，進出口和市場銷售問題”
不等王燁說完，帕德里克就直接擺了擺手笑道：
“這些問題不需要您來擔心。”
“您只需要生產即可，整個海運、報關、出港、分貨、銷售問題，都由我們來負責，您可別忘了我的正式工作，我可是西格瑪貿易公司的副總經理。”
“包括整個過程中需要的各種批文、手續、文件、許可等等，都由我們來搞定。”
“換句話說，您的紅星聯合體是生產商，而我們將會充當經銷商，從貨物裝箱上船開始，您就可以收到貨款了，后續一切問題與您無關。”
“王燁先生，您只需要生產，然后數錢就可以了！”
帕德里克話音剛落，王燁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點了點頭說道：
“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們在尋求我們的代工？”
“生產代工？就像很多民用商品那樣？”
對于王燁這個說法，帕德里克沉吟了一秒，搖了搖頭說道：
“并不完全是，因為王燁先生你們的產品，依然可以懸掛你們的商標，如果是代工的話，應該懸掛我們的商標。”
王燁點了點頭，然后再次問道：
“那訂單的總量呢？”
“畢竟按照帕德里克先生你說的這個合作模式，相當于我們在墊資生產，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你們突然要終止合同了，那對于我們會有很大的影響啊！”
面對王燁的這個說法，帕德里克笑呵呵的說道：
“王燁先生，我認為這個問題您無需擔心。”
“暫不提質優價廉的產品在哪里都會暢銷，哪怕是我們也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因為這也是我們的利益，所以我們可以簽訂合作長約，比如三年、五年、乃至于十年的合同。”
“至于訂單的總量，按照大人物們的說法，他們希望可以在未來的一年內，紅星聯合體向美國發出至少價值五個億美元的各種型號的彈藥。”
“而且在未來，這個數字還會一直增加。”
帕德里克說完之后，王燁微微點了頭，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后，王燁繼續說道：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帕德里克先生你應該很清楚，目前我們的國家，彈藥主要是鋼殼覆銅子彈，這和你們市場主流的純銅外殼的彈藥并不相同。”
“雖然絕大部分情況下，這些彈藥都可以通用使用，普通的槍支也可以發射這種鋼殼覆銅子彈，但是在小部分情況下，可能會出現一些抽殼卡殼磨損方面的問題。”
“再者說，我想貴國的消費者群體，恐怕不會認可我們這種彈藥。”
面對王燁的這個說法，帕德里克不假思索的點頭說道：
“沒錯，我們需要的是完全符合我們要求的子彈。”
然后王燁才繼續說道：
“如此一來，就有一個問題出現了。”
“就像這次我們和六角大樓的合作，我們雖然提供的也是純銅子彈，但是因為貨物總量并不算太高，所以對于我們的生產而言沒什么問題。”
“可如果我們要大批量的生產純銅子彈出口貴國市場，那可能會存在一些問題。”
說到這里，王燁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一般，笑著摸了摸腦袋說道：
“這也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問題，我們國家的銅礦并不多。”
“所以如果大規模的生產純銅的子彈，那我們就需要大量的進口銅礦石或者銅錠，如此一來就會導致子彈的價格”
此話一出，坐在對面的帕德里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
“明白！我明白！王燁先生你說的沒錯，價格確實是一個問題。”
“既然我已經是朋友了，那我們當然不能自顧自己的利益，合作伙伴的利益也是需要考慮到的。”
“相對于貴方和五角大樓的訂單，未來訂單的價格應該是一個浮動的價格，這一點我們可以接受，王燁先生請放心。”
“但是我們有言在先，這個價格不能超過一條基準線，并且要比這條基準線低至少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
“王燁先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帕德里克的話含義很簡單，基準線自然是美國自產的彈藥的平均價格，而低的這部分，自然就是海運成本、銷售成本、還有各種各樣的成本，以及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帕德里克嘴里那些“大人物”們所需要的利潤。
“我明白，不過具體的成本核算，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
“我無法現在就確定。”
對于王燁這個說法，帕德里克點了點頭說道：
“當然了！”
說到這里，帕德里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輕咳了一聲說道：
“另外，我說一句題外話，和這次合作無關的話。”
“王燁先生，如果你們想要提高利潤率，那最好是在原材料方面想想辦法，比如智利、秘魯等國家，都是產銅的大國，如果你們有意向的話，同樣可以找我，我可以幫助你們聯系他們，甚至協助你們談一個不錯的價格。”
“另外，我們美國和加拿大的銅礦也不錯，你們也可以考慮考慮，同樣可以找我，價格方面都好說！”
聽到這里，王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說道：
“我不得不承認，中間人先生。”
“你非常專業！”
此話一出，帕德里克直接哈哈大笑了幾聲，等他的笑聲停止之后，王燁思考了一下說道：
“那具體的合作方案和合同。”
“帕德里克先生，我們應該怎么簽訂呢？”
面對王燁這個問題，帕德里克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說道：
“具體的合作方案我們還有很多需要確定的內容。”
“我給出的建議是這樣的，王燁先生。”
“你們紅星聯合體最好成立一個專門的談判團隊，然后我們雙方在美國，仔細的交流和確定了所有問題，再簽訂總的合作協議。”
“不過大致的合作框架，應該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那些，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另外，我認為你們應該成立一個駐美國的辦事處，這樣未來有什么問題，我們雙方也比較好溝通。”
“否則我可就得經常飛來飛去了。”
對于帕德里克的說法，王燁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隨后，雙方再次協商了很多具體的問題，確定了整個合作大框架和大方向，最終整理成了一份合作備忘。
下午五點鐘，穿著一身寬大西裝的帕德里克笑著說道：
“王燁先生，那我就要告辭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突然他拍了拍腦袋，趕緊補充說道：
“噢！對了，我差點忘了一點事！”
“有一位大人物讓我告訴你，這一次的合作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只要我們雙方合作的順利，那未來我們就會有更深更廣更多的合作。”
“就比如民用武器和彈藥領域，這一次我們合作的方向是彈藥，那么在未來我們也可以合作武器。”
“那位大人物說，王燁先生，未來你們成立了辦事處，可以考察一下美國的民用軍火和武器市場，了解一下市場上熱銷的那些武器。”
“如果你們對于哪一款感興趣，比如柯爾特公司的、勃朗寧公司的、比如溫徹斯特公司的、也比如史密斯·韋森公司的。”
“只要你們支付少量的專利費用，很多輕武器產品你們都可以獲得相關的生產技術乃至是生產線，然后由你們自己進行生產，最后依然通過我們這種合作方式，運輸到美國市場上進行銷售。”
“當然了，你們自己的產品，同樣也可以登陸美國市場。”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或許我們需要采取一些不同的合作策略，比如成立一家合資的銷售公司？”
說完之后，帕德里克就告辭了，只留下王燁一個人坐在那里思考。
其實在正常的歷史中，國內在八十年代中期，因為蜜月期的存在，是向美國出口過不少輕武器的，不過主要以56半之類的部隊退役的二手槍和軍工廠積壓的新槍為主，同時還配套的出口過鋼殼覆銅的子彈。
只不過，那時候國內剛開放，對于外國知之甚少，對美國市場更是兩眼一抹黑，所以定價非常的便宜，只要區區的幾十美金，和美國市場頓則幾百美金的槍比起來，便宜的太多了，而子彈更是便宜的厲害，畢竟都是些積壓貨。
如此一來，掙的錢少就不說了，關鍵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美國的民用軍火市場，引發了美國那些軍火巨頭們的不開心。
于是在八十年代末，面向美國的絕大部分槍械出口就被禁止了，等蘇聯崩塌蜜月期結束之后，美國全面禁止了來自國內的槍械進口。
直到四十多年后，這個禁令依然存在。
而現如今相對于曾經的時空，情況很明顯又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出口的時間提前了至少三年，其次和曾經憑借蜜月期的黑宮政令而出口不同，這一次算是和美國的軍火財團、乃至是六角大樓的某些權貴達、達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好處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生意可以做長。
畢竟對于美國的軍火財團來說，槍支和彈藥其實一直都不是什么好生意，槍支就不用說了，這是一錘子的買賣，買一把槍用幾年十幾年都沒有問題，除了那些愛好者，沒有人瘋狂的買槍，而作為消耗品且復購率高的子彈，又存在利潤率低的問題。
像柯爾特、勃朗寧這些頂級的輕武器公司在近代的坎坷命運和業績，其實也一直在佐證這一點。
所以他們很愿意和紅星聯合體來分享這份市場蛋糕，畢竟躺著賺錢誰不喜歡？
而對于紅星聯合體來說，壞處自然也是明顯的，那就是要付出一部分的“保護費”，畢竟沒有利益，那些軍火巨頭乃至于六角大樓，沒有理由讓你掙錢。
“不管怎么說，也是一件好事兒。”
“總歸還是掙錢的！”
“當然了，未來如果能成為美軍的彈藥和兵器供應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老美喜歡打架，消耗量大啊！”
最后，王燁搖了搖頭，嘖嘖有聲的自言自語了兩句，畢竟在現如今這個時代，綠油油的美鈔就是一切。
第二天，王燁歇了一天。
三月二十五日，王燁帶著相關安保人員，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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