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看著開進來的皮卡車，老鐵感覺心臟突突的跳。
“是聯合體的小趙，你們說他們是來干什么的？”
皮卡車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老鐵感覺有點口干舌燥，忍不住如此問道，聽到老鐵這么說，旁邊的中年人們雖然心里都猜到了答案，但是卻張不開嘴！
原因無他，現如今的老鐵小五金廠，生產其實已經拉滿了，從剛才鐵小花的話就能知道，甚至已經屬于加班加點工作的狀態了，無法再接受新的訂單了，可是聯合體的工作人員前來，最大可能就是又有了新訂單！
這種痛苦，誰明白啊？
就仿佛一座金山銀山就擺在你面前，但是你卻因為體力問題，根本拿不走更多，就仿佛面對一桌子美食，卻再吃不下一口，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大的折磨啊！
“也許，是來檢查生產的”
最后，不知道是誰仿佛自我安慰一般的如此說道，下一秒，另外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仿佛咬牙切齒一般的說道：
“干！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大哥，這訂單咱們得接！”
“就是，大不了你們再想辦法招人，咱們這十里八鄉的，還怕找不到幾個工人？”
“但是總得簡單培訓，咱們之前的訂單還積壓著呢！”
“怕個球，不行咱們就不睡覺，我就不相信還能生產不出來！”
“關鍵是設備，不行我出去跑一跑？看看能不能去哪里淘騰一些舊機器？”
“不行，我看不能這么搞，如果咱們違約了，以后就別想拿到聯合體的訂單了！”
“看看什么情況，看情況再說”
就在眾人忍不住低語議論的時候，皮卡車也開了過來，最后穩穩的停在了眾人面前。
那一刻，老鐵已經回過神兒來。
只見他滿臉笑意的迎了上去，同時皮卡車里面下來了三個歲數不算太大的小伙子，為首的小伙子笑呵呵的和老鐵握手，同時打招呼說道：
“哎呦，老鐵叔，正吃著呢？”
“果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聽到小伙子的調侃，老鐵趕緊對負責伙房的自己老婆說道：
“趕緊的，炒幾個菜”
話還沒有說完的，那小伙子趕緊擺了擺手說道：
“不用不用，我們隨便吃一口就行了。”
“老鐵嫂子您就不用麻煩了，有現成的我們吃一口就行。”
小伙子一邊說著，一邊從同伴手中接過一個手提包，從里面掏出來一疊文件，遞給老鐵說道：
“老鐵叔，我們這次過來，還是有新的生產任務。”
“具體的內容，都在文件里面了，您看看。”
聽到小伙子這么說，老鐵愣了一下，接過來文件簡單的翻了翻，然后遞給了旁邊的中年人，最后這份文件在幾位中年人手中流傳了一圈之后，來到了鐵小花手里，同時在場中年人們的表情，是又激動又糾結，一副仿佛便秘了一般的感覺。
原因很簡單，聯合體這次的派發的訂單，比上一次的規模還要大！
按理說這是招財進寶的喜事兒，但是在場的中年人都知道，現在的老鐵小五金廠，實際上已經沒有多余的產能了，這訂單吃不下啊！
“怎么樣，老鐵叔，能不能干？”
在傳看的過程中，老鐵媳婦兒已經給三個年輕人端過來了飯菜，只見三個年輕人也不客氣，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端著大碗一邊吃一邊如此問道。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老鐵臉上。
在剎那的遲疑之后，老鐵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小趙啊！這次恐怕不行了。”
“前兩次的訂單，我們已經在加班加點了，這次實在是吃不下了。”
“雖然我們想接下來，我們掙錢，也給咱們聯合體分憂，但是奈何我們的廠子太小，設備太少，真的是干不過來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小趙，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聽到老鐵這么說，在場的中年人們有人釋然有人喟嘆，有人目光閃動，而那小趙仿佛并不意外一般，笑呵呵的說道：
“這樣啊！那老鐵叔，咱們老鐵小五金廠，有增產擴產的計劃嗎？”
“如果有的話，我們這邊可以看情況提供一些幫助。”
“比如設備購買的協調之類的。”
此話一出，瞬間在場眾人的眼前一亮，頓時老鐵飛快的點了點頭說道：
“有有有，當然有！”
“我們當然要增產擴產的，剛才我們還討論呢！”
“不知道該去哪里購買設備，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感謝聯合體，感謝咱們王廠長啊！”
“小花，你來！伱說的利索！給小趙說說！”
隨后，現場的氣氛越發的高漲了起來，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最終雙方談妥了相關的問題，這一次的聯合體派發的訂單，老鐵小五金廠就暫時不接了，而聯合體方面，會幫忙協商老鐵小五金廠購買一些機器設備，擴大生產規模。
“好了，走了！”
“老鐵叔，等這回增產擴產完畢，你們該裝電話了，哈哈哈！”
隨后三個小伙子擺了擺手，就在他們上車的之后，伴隨著皮卡車緩緩移動，副駕駛的小趙搖下車窗，同時指了指伙房里面說道：
“老鐵叔，吃飯的糧票和錢，我給你壓在飯盒下面了。”
“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之后，皮卡車絕塵離去，只剩下老鐵在后面無奈的高呼道：
“不要！客氣啥！一頓便飯而已！”
“唉！跑的也太快了！”
等皮卡車徹底消失之后，院子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最后中年人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忍不住開始放聲大笑了起來！
“真是！真是太好了！”
“不愧是聯合體，人家做事兒就是講究！”
“唉！如果不是聯合體，咱們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可不是么，關鍵人家還幫忙協商設備？”
“小妮，這叫什么來著？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對對對，咱剛才還愁的不行，現在這問題就解決了？”
“那必須的啊！人家聯合體是什么級別的？放個屁都夠我們吃三年五年的！”
“還好，大哥剛才沒有逞能，實話實話了，否則我看設備這事兒，可就沒影兒了啊！”
“對對對，果然干什么都要誠實啊！耍虛的可不行！”
“好了！好了！趕緊干活兒吧！”
最后，伴隨著一陣哄笑聲，中年人們走進了車間里，機器的轟鳴聲再次響起，而鐵小花看著遠處的皮卡車遠去的方向，眼中神采微微跳動著，抿了抿嘴。
而在遠去的皮卡里，坐在副駕駛的小趙笑著說道：
“老鐵叔還是實誠的，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
“我看這老鐵小五金廠，能做起來！”
對于小趙的這個說法，后排的那個小伙子點了點表示附和，然后冷聲說道：
“和老鐵叔一比，那幾個簡直就是狗屁不如！”
“把我們的訂單砍掉一半的價格，然后再分包出去，玩的一手好手段，還真的以為我們查不出來啊？”
“如果他保質保量也就算了，看看供貨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兒！”
“踏馬的，還有臉扯省里市里的關系，不知所謂！”
聽到這兩位的談話，開車的那個小伙子笑了笑，無所謂的說道：
“有些人，注定是要進歷史的垃圾堆的。”
“既然他們看不清形勢，做不出來正確的判斷，跟不上我們的步伐，那就什么好說的了，該滾蛋就滾蛋吧！”
“不過，老鐵叔的態度確實不錯，交貨按時、質量可靠，我看老鐵小五金的內部評級可以往上調一調，給他們協調點好東西。”
聽到這個小伙子的話，其他二人都沒有意見，點了點頭說道：
“同意！同意！”
最后，在冬日午后的暖陽中，這臺皮卡車奔馳在魯齊省大地的沃野上，朝著下一秒目標的廠子出發了。
與此同時。
滬市，市委大樓。
只見一行人面帶喜色從里面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身稱高挑的女同志，只見她留著一頭齊耳短發，整個人顯得非常干練和成熟。
“上車！”
伴隨著她的一聲令下去，眾人紛紛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銀白色的皮卡車里面，隨后六臺車接連發動，緩緩的離開了這片區域。
坐在車里，徐嬌嬌長長的松了口氣，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的手都在發抖！
“不管怎么說，總算是搞定了！”
“沒有影響廠長的計劃。”
最后，她忍不住感慨說道，只見她的膝蓋上，放著一個文件袋，里面正是關于紅星聯合體汽車進入滬市銷售的相關許可證明，以及最關鍵的，三家位于繁華地段的店鋪的使用許可，還有產品進入各個百貨大樓的許可！
為了這些東西，徐嬌嬌團隊已經談了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
當初，隨著皮卡車和其他民用車輛以及產品的就緒，王燁發出了拓展銷售渠道的命令，在確定了燕京、滬市、和羊城三個方向之后，最后經過內部的推舉，一共三個負責人被推了出來，分別是李保軍、徐嬌嬌、還有張兵。
其實這個三個人歲數都不大，李保軍二十一歲、張兵二十四歲，徐嬌嬌更是沒有成年，其實只有十七歲。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很簡單。
曾經王燁來到紅星機械廠的時候，那時候機械廠作為軍工廠，整體是非常封閉的，執行著完全計劃的經濟，而直到電風扇的銷售開始，才算是和市場經濟接了軌，而在這一步的時候，其實王燁已經有意的下了一步棋，那就是對銷售人員的培養。
又因為機械廠的正式員工，都在負責生產，根本沒時間過來搞銷售，再說了凡是正式員工，都是技術工人，再加上過去的封閉，也沒有個特別能說會道的，所以銷售的團隊，只能從大集體里面往出來挑，無外乎就是大姨、小媳婦兒、小姑娘和年輕的小伙子、殘疾的大叔大爺們了。
最后經過一段時間的歷練，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脫穎而出，組成了越發完善的銷售團隊，其中以李保軍最為突出，情商最高、能力最強，然后就是徐嬌嬌。
想當初，在柜臺賣電風扇的時候，一字排開的顧客揮舞著鈔票購買，她就能臨危不亂的面對顧客的問題，語言縝密有條理的進行回答，最后態度可親的把電風扇給賣出去，甚至回頭客帶著親朋來排隊，也都會排她的那一行，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天賦，畢竟讓你呲著大白牙去笑，又有幾個人能笑一上午毫不變色？人家就能！
后來，雖然聯合體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主要來的人，都是高級工人、工程師、技術專家、甚至是科學家，歲數都比較大，也都是各司其職的，不可能轉行去當銷售，而在極度缺人的情況下，他們隨行而來的家屬，王燁自然也沒有放過。
婦女、青年都各司其職，比如鑼鼓隊就是婦女們在搞，而青年們，有學習天賦的就去了紅星學院、有手藝的就進了車間，為人靈活的，則開始充當各種行政工作人員，而有銷售本事的，自然就加入了銷售團隊，于是這個團隊，顯得越發年輕。
年輕是他們的缺點，也是他們的優點。
缺點很簡單，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很多時候外出去談判，人家都會覺得你機械廠派來一群年輕人，這不是搞笑嗎？甚至有一段時間，王燁不得不找了些大爺大叔，充當銷售談判團隊的“門面”，方便他們行事。
但是隨著聯合體的規模增加影響力擴大，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再加上消息的傳播，這個由年輕人組建的團隊，起碼在魯齊省范圍，被逐漸認可了。
至于優點，也很簡單，那就是他們能跟得上潮流，足夠的精干、利索、時髦！
“來！吃顆糖！”
坐在徐嬌嬌旁邊的是一位中年嫂子，也是銷售團隊的一員，注意到了徐嬌嬌微微顫抖的手，知道她為了談判早上沒有吃飯，然后低血糖了。
“確實不容易啊！”
“說實話，我覺得我們的產品進入滬市，對他們而言光有好處，沒有壞處啊！”
“為什么最后談的這么艱難？”
車廂里，旁邊的嫂子忍不住低聲感慨，而徐嬌嬌扯開糖皮低頭不語，事實上她是知道原因的，而在整個團隊中，知道這個原因的人不超過三個。
那就是自己在離開之前，廠長曾經暗中透露過一件事。
滬市方面，正在接觸德國的大眾汽車公司，這個計劃目前整體是保密的，只有不少領導知道，所以不能公開說。
如此一來，滬市方面的談判必然不可能太順利，因為雙方是競爭者！
畢竟如果滬市和德國大眾汽車合作成功了，那么就會出現國內第一家和合資形式出現的汽車公司，而作為這家汽車公司的老巢，肯定得先搞一搞區域保護，起碼確保在滬市區域，這種汽車能夠暢銷，在這個時代是非常常見的情況。
就像聯合體的摩托車，如果要進軍川渝的山城市，難度肯定就很大，因為本地有嘉陵摩托車制造廠，紅星摩托車的進入，勢必會導致上方在商業上的沖突，進而導致嘉陵摩托車的銷售減少，利益受到損失，再加上現在可不講究什么自由市場競爭，掙錢才是王道！
“呼！不管怎么說，反正是談成了，我也松了口氣！”
“前幾天保軍哥打電話，說他們已經搞定了燕京，而羊城的兵哥他們速度更快，只有咱們落了后。”
“現在，總算是完成了廠長交給我們的任務，沒丟人啊！”
剎那的沉默之后，徐嬌嬌沒有回答旁邊嫂子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如此說道，其實這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工作的懷疑人生了。
先是郊區的庫房、場地、然后是本地人員的招募、團隊建設，后續的產品運輸、接應、安置，再加上對公的談判進度艱難，甚至徐嬌嬌一度懷疑，自己有無能力領導這么一支經過本地招募之后，總人數超過了三百人的團隊，是不是自己只配當一名柜臺的電風扇銷售員？在幾經接近崩潰之后，最終她還是挺了過來，因為每當她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想起廠長最后的囑托，一句“我相信你，放手去干”！
“走！去金陵路！我們的一個店面，就在那邊對吧？”
最后，徐嬌嬌下達了這個命令，車隊掉頭來到了相隔幾條街的滬市金陵路，也是整個滬市最繁華的所在。
片刻之后，銀色的皮卡車隊，行駛在金陵路上，一時間回頭率爆炸！
隨后徐嬌嬌帶著團隊，視察了滬市分配給紅星聯合體的位于金陵路的店面，占地面積相當大，上下加起來有很多層，未來這里不止是用于銷售，樓上也會用于辦公，算是聯合體在滬市的總部和辦事處了，從牌面來說也算是拉滿了，因為隔壁不遠處就是大名鼎鼎的和平飯店！
下午五點鐘，皮卡車隊回到了位于郊區的“總部”。
目前這里是整個滬市團隊的辦公場所，同時也是倉庫和停車場，如果從天空中俯瞰下去，就會發現這里有十幾個巨大的倉庫，而露天的停車場里面，有至少一百臺銀白色的皮卡車，整整齊齊的停泊著，等待著春節開始的銷售！
與此同時。
魯齊省，蔚海市，小漁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熟悉的柵欄門院子里，馮楷眼睛略帶水霧，但是笑嘻嘻的站在那里，面前就是他滿臉喜悅的父母，門外是聽到響動來看熱鬧的親戚和鄰居們。
“對了，爹，娘！給你們錢！”
“這是我的補貼，我都攢起來了，反正我們學校什么都是免費發，根本沒地方花！”
隨后，馮楷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如此說道，然后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沖進來廁所里面，片刻后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卷大團結！
很明顯，這一卷錢，他為了保險，藏在了內褲里面！
“嘶？這么多？”
接過錢的是馮楷的媽媽，簡單的數了數，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而馮楷嘿嘿一笑，低調又得意的說道：
“明天咱們就去縣城，給爹娘買幾件衣服，再買上些年貨！”
“而且，我還有一個好消息！”
那一刻，馮楷的父母的表情，看起來已經快要繃不住了，而柴扉外面的親戚和鄰居們，更是羨慕的望眼欲穿，甚至都開始掐自己孩子的屁股了！
“爹，您不是一直覺得我沒考上大學，我會難過嗎？”
“看！現在的我們紅星中專，已經不是中專了，現在我們是紅星工業大學！而且是教育部特別頒發的‘國際合作大學’，在咱們華夏，還是獨一份兒呢！”
下一秒，馮楷拿出了自己的學生證，對著自己的父母洋洋得意的說道。
至于門外的親戚和鄰居，表情已經羨慕的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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