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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死刑


更新時間:2024年07月29日  作者:御炎  分類: 歷史 | 清史民國 | 御炎 | 蘭芳 


對于馬拉的堅持,丹東頓時無話可說。

主要馬拉所說的都是政治正確的內容,在政治正確面前,常識也要往后退讓一些。

所以他也只能表態說,可以把拉瓦錫叫來讓他配合調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罪。

如果他真的有罪,真的草菅人命,那么他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是如果他沒有罪,或者他的罪比較有限,那么倒也不必對他施以極刑,按照律法,對他處以罰款監禁都是比較合適的。

等他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之后,再讓他重新返回研究崗位,用他的聰明才智為法蘭西做貢獻,這也是可以的。

丹東覺得自己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但是他沒有料到馬拉對于這件事情的態度非常的堅決。

馬拉認為,無論拉瓦錫是否犯下了足以處死他的罪行,到最后都應該用最嚴厲的刑罰來懲罰他。

共和國需要把他作為一個典型用以警戒所有從事科學研究的人,讓他們明白,共和國政府不會把他們看得無比重要,不要以為他們很聰明、他們會研究、他們懂科學,就可以凌駕于一切之上。

法律是無情的,任何人都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對此,丹東還是有些看法,他想要繼續和馬拉爭辯,不過已經沒有時間了,因為羅伯斯庇爾來了。

羅伯斯庇爾穿著他日常穿著的衣服,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準時來到了馬拉的家中。

進入房屋中,他禮貌的回應了和他打招呼的人們,然后四下環視一圈。

「嗯,看來人已經到齊了,那么我們可以開始進行今天的會議了,馬拉先生,您應該不介意我們在這里召開一場會議吧?」

羅伯斯庇爾走進了馬拉的浴室,看著泡在浴缸里的馬拉身上的那些創口,皺了皺眉頭。

「我記得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病還沒有這么重,怎么感覺病情好像惡化了?那些醫生真的有盡職盡責的為你治療嗎?」

馬拉有些神色復雜的看著羅伯斯庇爾。

他想要從羅伯斯庇爾的表情當中找出一些端倪,以此證明羅伯斯庇爾不是真的關心他,但很可惜的是,他看到的全是真誠。

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法國人,可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從羅伯斯庇爾的身上察覺到什么惡意。

羅伯斯庇爾似乎是真的在意他的健康。

盡管兩人之前因為政治上的問題有諸多沖突,一個月以來,幾乎把過去幾年間積攢下來的友情都給消耗殆盡了。

但是在自己面前,羅伯斯庇爾的擔心和關懷依然不像是假的,這讓馬拉頗為感慨。

于是他的神色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總統先生,不必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目前我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相信再過不久我就能康復了。」

「那就最好不過了,馬拉先生,共和國政府需要你。」

羅伯斯庇爾點了點頭,轉過身走出了浴室,把浴室的大門又拉開了一點,好讓馬拉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他們外面的人。

然后,他開始了發言。

「相信大家都有些疑惑,為什么我會在這個時候把你們全部召集到馬拉先生的家中,但是我覺得這么做是有必要的,我也沒有說謊,我確實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這么說著,羅伯斯庇爾看向了跟著他一起來的蘇爾特。

「蘇爾特先生,請你為大家解釋一下吧,我想作為主要的負責人,這件事情由你親口來說會比較合適。」

一身筆挺軍裝的蘇爾特點了點頭,向羅伯斯庇爾敬了一個軍禮,然后面向眾人。

「各位先生,我是軍事委員會的委員,也是總統先生所屬總統衛隊的隊長,我是蘇爾特,在過去的幾十個小時里,我們進行了一場意義非常深遠的行動。

而這場行動的起因,是因為布里索派的成員們準備對共和國政府的高級官員們進行刺殺行動,并且,他們計劃刺殺的所有目標就是今天在場的諸位。」

蘇爾特一句話說完,馬拉家中的激進派官員們齊刷刷的愣住了。

馬拉、丹東和埃貝爾三人也是一樣的愣住了。

他們當然不會料到羅伯斯庇爾把他們召集起來居然是為了說這件事情。

當然不是說這件事情不夠重磅,而是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于重磅了,所以他們感到疑惑。

為什么他們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呢?

這么重要的事情,他們怎么會在事情結束之后才知情?

馬拉是個急性子,他不顧自己的病,不顧自己正泡在浴缸里,雙手撐著浴缸的邊緣,直起了自己的身子,滿臉驚訝的看著羅伯斯庇爾。

「馬克西米連,到底發生了什么?刺殺?布里索派的人要刺殺我們?這是真的嗎?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這件事情的確發生了,為什么公共安全部會什么都不知道?這不正常!」

馬拉當然有資格這樣質問羅伯斯庇爾。

因為他是公共安全部的部長,他是整個巴黎安全秩序的負責人。

刺殺這種明顯是在破壞秩序的行為,照理來說屬于他的管轄范疇,可是作為主要負責人的他卻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發生。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此刻在場的眾人,每個人心中都有疑問,不過既然馬拉已經代替他們把所有的問題都給問了出來,他們也就齊刷刷地看向了羅伯斯庇爾,想要從羅伯斯庇爾這里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羅伯斯庇爾當然也沒有含糊,他用非常簡潔干練的語言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他告訴他們,這件事情到底是為何而發生,又是如何被他知道的,接著又是如何被他解決掉的。

一樁樁一件件,所有的事情都進行得非常隱秘,想要刺殺的人不知道,被刺殺的人也不知道。

羅伯斯庇爾靠著他自己的班底和趙長安的配合,順利的將布里索派一網打盡,將這個還沒有來得及展開的陰謀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我當然想要事先把這件事情告訴諸位,但是考慮到你們在政府當中與布里索派的糾紛,以及你們雙方互相仇視的程度,我十分擔憂,如果你們知道了這件事情

,一定會大張旗鼓,把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這對于共和國來說是非常危險的,這會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內部非常不穩定,共和國政府本來就剛剛才建立,穩定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只能做出這個選擇,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十分安靜的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然后再告訴你們。」

激進派的官員們齊刷刷地保持了沉默。

或許他們也并不想保持沉默,只是因為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度來回應羅伯斯庇爾的回答。

過去的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他們沉迷于內部斗爭,沉迷于爭權奪利,成功把大部分權力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勝利。

但是除此之外,他們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被一直默不作聲的羅伯斯庇爾發現,并且解決掉了。

這個在建國之后就成為少數派的總統,這個和他們意見相左從而不再被他們支持的總統先生,好像不聲不響的做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情完全是他一個人做成

的,其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繞開了整個政府系統,利用軍事委員會和志愿兵團做成了這件事情,將試圖刺殺他們的政敵全部消滅掉了,并且幾乎是團滅了整個布里索派。

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諷刺。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當他們所有人都贊同對布里索派進行打擊的時候,羅伯斯庇爾還堅決反對這種行為。

他用自己作為總統的權力和地位要求接納布里索派的人進入政府,與他們一同執政,然而這才過去多久,他就直接動用軍事武裝的力量把這些人一網打盡了。

這下子,就算是最為激進的馬拉和埃貝爾也有些難以接受了,成為總統之后的羅伯斯庇爾在他們看來甚至是一個保守主義者,可這個保守主義者現在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所以馬拉很是激動。

「馬克西米連!這件事情你是不是做的有點太過分了?這么大的事情,這么危險的事情,你為什么要一個人去做?為什么你完全不告訴我們這件事情?

而且這件事情理當由公共安全部來負責,公共安全部才是責任部門!你現在卻單獨解決掉了這件事情,你繞開了整個政府,直接出動了軍隊,這不合適!」

羅伯斯庇爾看了看馬拉,然后搖了搖頭。

「馬拉先生,你錯了,這不是單純的治安事件,這是極其惡劣極其嚴重的政治事件,針對共和國官員的刺殺一旦成功,必將顛覆現有的整個政治格局,身為法蘭西共和國總統,由我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情是非常合適的。

并且你不要忘了,現在是戰時,我作為戰時總統,有權力調集軍隊去處理任何有危害法蘭西共和國安全的事情,這是合理合法的行為,我的所作所為沒有違背法蘭西共和國的任何一條法律!」

羅伯斯庇爾的表現非常的強硬,他強硬的回擊了馬拉關于他有違法嫌疑的指控。

而他這么一說,馬拉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繼續自己的指控了。

因為羅伯斯庇爾說的并沒有問題。

作為戰時總統,羅伯斯庇爾確實有相對應的權力可以處理這些事情。

他是武裝軍隊總司令,他可以調動軍隊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這是法律規定的總統的權力,也是大家一直以來都忽略的軍事權力。

此時此刻,馬拉忽然意識到,羅伯斯庇爾之前在政府當中的退讓或許并不是他無能為力的表現。

他的退讓是一種政治上的策略,不是投降,而是暫避鋒芒。

在政府中退讓的同時,他另起爐灶,拉起了一個軍事委員會,通過這個軍事委員會去訓練、控制志愿兵團,現在巴黎城外的那支志愿兵團似乎已經有了一些像模像樣的感覺。

他們甚至可以在羅伯斯庇爾的單獨指揮之下消滅掉一群有很高政治地位的敵人。

無需任何人的額外允許。

那豈不是就意味著今天羅伯斯庇爾可以利用這支軍隊去打擊他們的政敵,那么明天,羅伯斯庇爾也可以利用這支軍隊去打擊在場的某些人?

這個可怕的想法突然從馬拉的腦海某處冒了出來,讓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吃驚。

馬拉猶豫良久,頗有些頹然地坐回了浴缸當中,任由藥水浸泡他的身體。

然后他看著羅伯斯庇爾,說了一句話。

「馬克西米連,從法律角度上來說,你的確沒有做錯什么,但是我始終不認為你把軍隊牽扯入政治局勢當中是正確的選擇,否則我們為什么要成立公共安全部呢?

我們之所以成立這些部門,就是為了讓權力規范的運行,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按照法律法規來進行,如果我們隨意的破壞它,又為什么要設置它呢?」

羅伯斯庇爾聞言,深深的看著馬拉。

「馬拉先生,一個多月以前,我或許會認同你這句話,可現在我發現,這句話我不能認同,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我的經歷告訴我,即使我愿意遵守這樣的規矩,也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愿意遵守這樣的規矩。

法律法規不能完全的涵蓋我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法律法規之外一樣有巨大的灰色空間,任由各種潛規則進行支配,我必須要說,我非常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遵守法律法規。

我非常希望我們所有人都能在法律法規的性質之內正確的做事情,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我,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馬拉先生,你要求我遵守法律法規,那么你自己是否同樣遵守了法律法規?你是否尊重法律賦予我的權力?」

羅伯斯庇爾沒有把話說透,但是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聽明白了。

聯想到這一個多月以來的亂局,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不輕松。

在羅伯斯庇爾試圖行使自己作為總統的合法權力的時候,他們的表現并不合法,他們抗拒了羅伯斯庇爾的意見,自己選擇了自己的意見,并且抱團在一起,使得羅伯斯庇爾陷入了孤立。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才是破壞法律、不尊重法律的那群人。

所以,他們被羅伯斯庇爾熾熱的視線所掃視到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不去和羅伯斯庇爾對視。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現場氣氛的尷

尬,曾經與羅伯斯庇爾有非常良好關系的丹東試圖做點什么來掩蓋這種令人窒息的尷尬。

「總統先生,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去爭論它是否應該發生,我想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為這件事情善后,您說是嗎?」

羅伯斯庇爾看了看丹東,緩緩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共和國才建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件,我已經不想再去討論這件事情誰對誰錯了,就眼下來說,這種討論應該也失去了意義。

布里索派既然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回應他們的失敗,那么對于他們的處理方案,我想大家應該都有所預見,我們所有的爭論都可以結束了,無限的未來也不再了。」

羅伯斯庇爾對于這個結局頗有些沮喪,因為他覺得他本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但是他對于朋友們的過分信任和過晚的覺醒使得法蘭西共和國在建國之初就出現了這種事情。

他本不愿如此。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該怎么處理,已經不是任何人可以扭轉的了。

丹東沒有說話,埃貝爾也沒有說話,癱在浴缸里的馬拉更沒有說話。

這三巨頭都沒有說話,剩下來的人也就更不會表達什么了。

所有人都意識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經發生改變了。

數日之后,布里索、博佐等人試圖刺殺共和國政府官員的事情被羅伯斯庇爾披露了出來,羅伯斯庇爾將他們的罪行犯罪經過以及具體執行人的身份全部都暴露了出來。

他把這一切寫成了布告,散布在巴黎城內的大街小巷,在塵埃落定之際,讓人們知道這件事情的發生以及即將發生的事情。

戰時總統羅伯斯庇爾毫不猶豫地決定判處這些人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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