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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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容……”
甄嬛的眼神空洞無比,她的淚早已流干了,心口傳來的陣陣疼痛在告訴她。
皇上愛過華妃,勝過她。
她的孩子沒了,而華妃只是暫時沒了晉升位份的意思,被剝奪了協理六宮的宮權。
安玲容知道甄嬛是聽不進去制衡的大道理,也就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菀姐姐,這件事情嬪妃們心知肚明,姐姐跌倒的事情真要追究起來,淳兒她也要受牽連。”
甄嬛自然知道是淳兒無心吃掉地上的果核導致了她的假崴腳,變成了真崴腳。
可要是華妃不讓她當著眾人的面跳舞呢,那她不就是不用裝作故意崴腳,導致最后跌在地上。
憑什么富察貴人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生下來,而她跟皇上的孩子卻不行呢?
心中感到無比凄涼的甄嬛,抬起頭望著安玲容,搖頭道:“不,這件事情就是華妃導致的,皇上就應該……”
望著執迷不悟的甄嬛,安玲容嘆了口氣,道:“就應該什么,讓華妃當第二個麗嬪?皇上下旨把華妃打入冷宮,擇日處死?”
“我的好姐姐,先不說華妃比麗嬪得寵,光是年羹堯的功勛就足以保住華妃在后宮立足了。”
“你想,今日皇上要是愿意幫姐姐你罷免華妃,前朝難道不會產生震動?皇上難道就不顧及親王和年家手中掌握著,還未收復的兵權嗎?”
甄嬛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失望之情直逼喉頭,不及思慮便脫口而出:“她殺了皇上的親生孩子!”
說完,她的眼淚汩汩地、默默地滑落下來,連綿成珠。
此刻,甄嬛目中盡是怔忡悲傷之態,幾乎化作不見底的深潭。
隔了許久,她不死心地望著如今晉升成妃,擁有協理六宮宮權的安玲容,狠毒道:“玲容,姐姐從未求過你,你能幫姐姐討回公道嗎?”
跟甄嬛相處了這些年,安玲容第一次聽到如此低聲下氣,哀求她的甄嬛。
用這樣疲憊傷感的口氣,狠毒華妃的眼神跟她說話。
曾經未入宮前的甄嬛是自信的,明媚的,帶有一點小狐貍氣質的美人兒。
可現在呢,因為帝王的無情,前朝的無奈,華妃的猖狂,還有一些自我為中心的算計,導致了她腹中的胎兒,甚至不用經過皇后的手,就沒了。
眼前的這一幕,像極了安玲容記憶中,原主因為父親犯錯的事情,求助甄嬛和眉莊無果時的慘狀。
雖然有些同情甄嬛肚子里短命的孩子,可這一切都是面前的女諸葛,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導致的。
甄嬛高估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華妃和她背后的母家,對于目前需要在前朝穩定大臣們的皇上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換句話說,如果殺了甄嬛能夠讓年羹堯告老還鄉,放棄手中的兵權和地位……
或許,皇上真的會這么做。
就安玲容印象里,皇上后期忌憚曹琴默算計太多,背棄舊主,使得他和太后命人往她的藥里下毒。
最后,曹琴默死于夢魘,溫宜公主被甄嬛當作了籌碼,送給了一個也很疼愛她的養母。
嘆了口氣。
安玲容在甄嬛期許的目光下,搖了搖頭,說:“華妃被禁足于宮中,妹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辦法為姐姐肚子里的胎兒報仇,我想,眉姐姐也是這樣覺得的。”
她替著甄嬛整理好沾染汗珠的碎發,眼神里流出的情緒令人感到無比的糾心。
“姐姐,自古帝王多情,皇上還年輕,嬪妃們還多,沒有生下來的孩子,不算數。”
“姐姐也別難過了,姐姐還年輕呢,等養好了身子,孩子總會有的。”
說完,甄嬛閉著眼睛,似乎在嘗試忘記曾經的一切。
偌大的寢宮中,有著死氣沉沉的安靜。
過了半響,甄嬛睜開了麻木的眼睛,凝視著安玲容,道:“那要什么時候,我們才能除掉華妃?”
安玲容只道:“總會有那么一天的。”
甄嬛失望的低下頭,泣不成聲,“失子之痛或許會隨時間淡去,但華妃的容面日日在眼前浮現,我安能食之下咽?而皇上,未必會不念昔日情誼!”
“皇上的心思,你我怎能猜得透,姐姐,聽妹妹一句勸,要想護住以后和皇上的子嗣,千萬別慪氣了,就當是為了碎玉軒的宮人,妹妹和眉姐姐著想吧。”
安玲容想起為甄嬛赴湯蹈火,一個個死狀凄慘的宮人們,嘆了口氣。
她倒不是心軟甄嬛,而是心疼那些跟錯主子的下人。
他們忠誠的太深,到頭來,回首望去,沒有一個人能安安穩穩的活到最后。
除了,被蘇培盛喜歡的槿汐,懂事聰明的槿汐,逃過一劫。
“我知道了,多謝玲容妹妹跟我說這些話。”
說著,甄嬛就要命人帶安玲容出去。
安玲容起身,點了點頭,走了。
接下來的一周內,甄嬛的溫泉湯館是死寂的沉靜,不復往日的生氣,所有象征多子多福的吉祥東西,全部被她撤去,以免觸景傷情。
她沒有按照安玲容說的,用同情跟可憐換得皇上給她晉位份,得了更多的恩寵。
甄嬛依舊是那樣,堅持著自我,相信她在皇上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想法。
最初的時候,皇上還日日來看甄嬛。
而甄嬛的一蹶不振,以淚洗面使他心中煩躁,又因為安玲容她們識得大體,懂得他的不易。
這樣相對傷情,困苦不堪。
終于,在返程回京城前的第二天夜里,皇上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得知此事的眉莊念著舊情,本想探望甄嬛。
等到一大早上,她帶著東西前去看望甄嬛,卻被浣碧請了出去后,也就沒了再帶著安玲容去的心思。
因為眼下,眉莊也有和惠公主要照顧。
就算她再同情甄嬛,想要除掉華妃,但也不能不照顧自家女兒。
況且安玲容提醒的對,她是有母家,有女兒的人了。
更是皇上青睞有加,旁人羨慕不來的惠嬪。
做事情不能像剛入宮那般,什么事情都跟甄嬛說,跟甄嬛一起去扛。
萬一,她太顯眼,惹得旁人不快。
導致和惠公主被人利用,像是溫宜木薯粉事件那般,眉莊自然是一萬個不愿意。
因此這一周的末尾階段,伺候甄嬛的宮女內監走路保持著小心翼翼的動作和聲音,生怕驚擾了甄嬛思子的情思。
短暫的湯泉之旅結束了。
甄嬛閉門不出,華妃思過,導致后宮也是寂靜。
皇后眼看著宮中沒人懷孕,心中快意的很,就放任安玲容獨自處理著繁重的后宮事務。
偶爾她也會制衡一番安玲容,讓敬妃和齊妃也會協助一二,但是這樣的機會并不多。
加上太后最終還是得知甄嬛肚子里,明顯是男胎的子嗣沒了后,身子又開始不舒服了。
因此,敬妃主持著太后宮中祈福的全部事宜,還要打理麗嬪那個沒人的宮中,以及平日的祝禱事情。
而華妃,嘗試過違抗皇上的命令,去御書房找皇上。
可是在雪中站了半天,連蘇培盛的影子都見不到,顏面大失。
按照皇上的旨意,她呆在翊坤宮內每日誰都不愿意見,一如避世的端妃。
而皇上雖然不理她,卻也不再處置她,依舊錦衣玉食相待。
甄嬛小產一事,就這樣被輕輕一筆帶過。
碎玉軒內,甄嬛每一日都在痛悔,那一日在華妃的湯池宮中為何不能奴顏婢膝,向華妃卑躬屈膝求饒,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
她為何要如此強硬,不肯服輸?甚至想出了用假摔博得皇上的同情。
甄嬛甚至開始痛悔自己為何要得寵,若她只是普通的一介宮嬪,默默無聞,華妃又怎會這樣嫉恨我,置她于死地?
這樣的痛悔加速了甄嬛對自己的失望和厭棄。
殊不知,她每日的神神叨叨都被安玲容放置在碎玉軒的眼線,傳到了永壽宮里。
眼下安玲容正拉著眉莊給和惠公主做小衣裳,她們兩個一邊做衣裳,一邊聽寶絹和寶萍繪聲繪色表演著甄嬛宮里發生的一幕幕劇情。
一開始,眉莊是不想聽任何有關甄嬛的事情。
可是,隨著安玲容輕飄飄一句那就不演了,反正菀姐姐又不是第一次跟皇上鬧別扭,心中莫名燃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火焰。
于是乎,在眉莊猶猶豫豫的同意下,安玲容還是讓手下的兩名宮女,開始模仿起甄嬛宮里發生的事情。
“那浣碧姑娘近日一直在勸菀小主,嘴里說著這樣哭泣傷心對自己實在無益,要不然將來身子好了,也會落下見風流淚的毛病的,聽宮里的老姑姑說,當年太后就是這樣落下的病根。”
寶絹表演起浣碧,倒是有幾分神似的。
眉莊掛著的嘴角,揚起一些自己都未曾發現過的快意笑容。
安玲容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微笑著對著寶萍說道:“那菀姐姐是怎么回浣碧的?”
寶萍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菀小主說太后福澤深厚,哪里是她可以比的。”
“說完,就擦了擦眼淚,不再說話了。”
寶絹又接話道:“不過我看流朱經歷了這些事情,倒顯得成熟很多,她看浣碧姑娘勸不動菀小主,主動上前一步說著小主這樣哭泣,皇上來了只會勾起彼此的傷心事,這樣下去,只怕皇上都不愿再踏足碎玉軒了,于小主又有什么好處呢?”
旁邊的寶萍繪聲繪色模仿甄嬛,回:“我失去這孩子不過一月,百日尚未過去,難道我這做娘親的就能涂脂抹粉、穿紅著綠地去婉轉承恩么?這些事情,就由……”
眉莊望著猶猶豫豫的寶萍,不說話的寶絹,心里感到一股寒意。
她追問道:“就有什么?”
安玲容抬起頭,對著寶萍道:“但說無妨。”
寶萍咬了咬牙,望著面前的兩位娘娘,“菀貴人說了,侍寢的事情就交由安妃和惠嬪了,反正她們在皇上的心中比她要高得多。”
此言一出,眉莊摔碎了手里捧著的茶,不可置信地望著寶絹和寶萍,“嬛兒真是這樣說的?”
寶絹和寶萍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惠嬪娘娘,確實如此啊,我們也不敢當著自家娘娘的面,欺騙您啊。”
“好了,菀姐姐說的又沒錯,只是這話聽了,倒也寒了眉姐姐的心。”
“玲容,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安玲容說的話如同一根刺一樣,扎在了眉莊的心里面。
眉莊面色淡如水,突然起身,對著安玲容勉強笑了笑,先行離開了。
等到眉莊走了之后,安玲容神色淡淡地看著底下撒了謊的寶絹和寶萍,點頭道:“做的不錯,接下來就看我的好菀姐姐,是如何報復華妃的了。”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回娘娘,已經準備好了,華妃宮里的人都是見錢眼開的主,一聽是奴婢想要歡宜香渣滓做香包,討要了點錢,就給奴婢了。”
“很好。”
夜來靜寂,連綿聒噪的蛙聲在夜里聽來猶為刺耳鬧心。
安玲容坐于甄嬛面前,用指甲挑一點歡宜香香料出來輕輕一嗅,
當著甄嬛的面,安玲容細細再嗅,不再說下去,忽然眼睛一睜,神色驚忡不定。
甄嬛忙問:“怎么說?”
她微有遲疑,很快說:“果然,這里面還有一味麝香。”
甄嬛一聽,渾身的精氣差點被抽干了。
她就說華妃承寵多年,久久不孕,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關竅。
看來皇上打壓前朝年家的勢力是早就志在必得的了,也難為他這樣苦心籌謀。
至此,甄嬛明白了皇上當初為何說是他的不對,原來摔倒是真,歡宜香中的麝香影響她的身子,也是真。
然而心底的凄楚與怨恨愈加彌漫,起初不過是薄霧愁云,漸漸濃翳,自困其中。
甄嬛一顆心不住地抖索。
固然她身體本就不好,可安知又沒有皇上賞賜的這味歡宜香的緣故?
安玲容瞧甄嬛的神情,頓了頓又道:“麝香本就名貴,以妹妹看來,這個應該是馬麝身上的麝香,這馬麝惟有西北大雪山才有,十分金貴,藥力也較普通的麝香更強。”
安玲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知道甄嬛明白。
女子不能常用麝香,久用此物,不能受孕,即便有孕也多小產死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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