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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歷史原本軌跡,晉朝齊王殿下司馬攸,受武帝忌憚,奉旨憤恨離朝,本該半道吐血氣死。但女主穿越過來的時空,此人不但詐尸還魂,還殺回洛陽逼武帝禪位,削弱宗室、誅殺一眾奸臣,包括臭名昭著的賈南風。
而后,噼叉的歷史如一輛浩浩大車,越行越遠。
現在是建盛五年,篡位的司馬攸已然駕崩,謚號成帝。
在位的皇帝叫司馬啥,女主還沒打聽出來。
以上這點兒猜測,也是她穿越成村女“王葛”十年來,在賈舍村這片偏僻鄉野里,東拼西湊后的總結。
沒有了八王之亂的晉朝,算平行時空還是架空?
無論如何,只要想到不會出現那段對漢民族來說,最為痛苦、屈辱的暗黑時期了,王葛便覺得,這已是對她前世不幸的最好彌補。
所以,今生她一定要好好活著。
“王葛!你偷薅羊毛,我這就告你去。”放羊娃很惱火。
賈舍村得有一半人姓賈,賈太公家是村里唯一的地主。這個放羊娃叫“賈三羊”,只有七歲。
“下次不敢了。”地主家的便宜哪那么好占,王葛態度端正,把羊毛還給賈三羊,解開布囊,示意里頭只有羊糞球,再把自己編的漂亮草帽戴到對方頭上。
對方受她一頂草帽,再看她白凈凈的俏麗模樣,火氣莫名其妙就消了,把羊毛塞還給她,低聲道:“以后避著別人,少薅點兒,也別逮一只羊薅。”
“知道了,阿羊,多謝。”
賈三羊小大人似的嘆口氣,趕羊離開。
阿弟王荇一直睡在筐子里,被吵醒,迷迷湖湖問:“阿姐在跟我說話?”
“不是,我在謝你三羊兄呢。”她把阿荇抱出來,筐子里還有新鮮野菜,把羊毛藏到野菜底下。
遠處分散著幾個小童,都在揀羊糞,羊糞結塊曬干后可以當柴燒,姐弟倆也繼續揀。
再說賈三羊,一邊下山坡,一邊稀罕的看草帽。
怪不得人都夸村北王戶長房的小娘子手巧,不管天上飛的、地里長的都能用草葉編出來。
瞧這草帽,每隔一拳距離均擰出花朵一樣的結,不光好看,還特結實。其他人編的都是枝茬亂翹,扎手、扎頭,還容易散。
看著看著草帽,他目光忽被坡下兩個牽馬人吸引,暗暗驚呼:世上竟有這樣好看的人!
這二人正悠哉爬山,很明顯是出來游歷的世家子弟。
年紀偏長、蓄著短須的郎君,姓張,名翮,字季鷹。他雍容儒雅,氣度卓然,眼中偶爾閃現濃濃哀思。頭戴時下最興的黑綢縑巾,巾下微露鬢角銀絲。
年少者姓桓,名真。雖只有十二歲,但因讀書早,已經束發,以一只鏤空凋琢的骨簪橫穿固定發髻。
他身穿繡有米色暗紋的白色襦,衣領為靛藍鑲邊。交窬裙拼接兩色,兩側玄黑綢,其余為靛藍。
別看他年少,目光頗為凌厲,似乎生來一副不好相處的涼薄貌。
雙方距離近了后,張季鷹呼喚賈三羊:“小郎,此坡上可有一塊壽石啊?”
賈舍村以前也來過富貴子弟,都是沖坡上的“壽石”來的。賈三羊趕忙揖了一禮回道:“是的,大人。再往上走不遠就能看到。”
“多謝。”二人繼續前行。
張季鷹稱贊:“人杰地靈啊!小小村童也知禮數。擄須兒,沒想到瓿知鄉竟有這樣一處依山傍水之地吧?”
擄須兒是桓真的乳名,只因出生時,大父第一次抱他,就將大父的胡須抓掉好幾根。
桓真回道:“夫子眼里,看山為景,看水為景。我卻覺得此處有天然河道,土肥草深,該做屯兵之地!”
“險躁則不能治性。回去后,把武侯的《戒子書》抄五遍。快看,從此處往四野望,美不美?”
“美。”
“抄六遍。”
“回夫子,此處甚美!”桓真收起故作老成的姿態,老老實實揖禮回復。
“孺子可教。”
桓真嘴角一抽,若再嘴硬,恐怕要抄到筆禿。
瓿知鄉,以制瓿、制醬聞名,師徒二人行走兩日,聞了兩天的醬味,精神都懨懨的。賈舍村倒是空氣清爽,一是山地廣、植被茂密,二是制醬很廢鹽巴,尋常農耕戶舍不得,只有賈地主家才制。
到達坡頂,果然有塊丈高、斜聳出土的灰色山石,石紋玄黑天生,蜿蜒古拙,勉強能看出似個斜躺的“夀”字。
張季鷹繞石一圈,回到正面,遺憾道:“壽紋天生,可惜啊,還真如旁人說的,缺了一點!”
原來,“夀”字中的“口”,在“寸”的位置上邊。這樣一來,“寸”就特別顯眼了。“寸”隨整個字體,也是躺的,勾朝天撅,撅的蒼勁有力,一直到石頭頂部。
但是,“寸”缺一個點兒!
好寓意變不祥:缺點壽!
張季鷹垂低雙目,心中積存的傷感,在這一刻將要打上死結!
在他厭世之時,這塊不祥的石頭,是否在告知他的歸宿、他的命途?
“壽字是全的!沒有缺點!”脆生生、略帶稚嫩的聲音傳來。
二人回頭,看到是個秀麗小娘子,牽著個幼童。
小娘子臂繩束袖,背著大筐、挽著布囊;幼童垂髫,兩鬢編著極細的辮,使額頭清爽。
二人衣裳都打有補丁,但漿洗的干干凈凈,也無尋常農家子的怯懦神態,令人心生好感。
張季鷹認真問:“哦?怎么說?”
姐弟倆自然是王葛、王荇。
王葛笑瞇瞇朝他招手,細聲細語的喚:“大人過來,站我這里再瞧這石頭。”
張季鷹依言站過來,抬頭,驚“咦”一聲,喚桓真:“快過來瞧!壽字圓滿!”
原來,此坡后頭還有一高坡,那高坡上有塊特別大的嶙峋怪石,站在這個角度正好冒出“壽石”一個尖尖,補上了“寸”的缺失。
桓真天性話少,默默過來,眼見夫子眼神不滿,立即揚聲稱贊:“果真神奇!”
張季鷹滿意的點下頭,再問王葛:“小娘子是如何知道此竅門的?”
“福壽本來就跟大人有緣!當然了,還因為我在這個位置揀了五年的羊糞。”
倒挺會說話,桓真這才仔細看王葛。
王葛卻沒看他,笑盈盈的繼續告訴張季鷹:“大人的個子高,若是再退后一點,壽字更圓滿。”說完,她牽緊阿弟下坡,夕陽西下,得回去做晚食。
張季鷹若有所思:退后一點,壽字更圓滿?
他小步往后移,遠處高坡上的石尖漸小,漸跟“壽石”更匹配。
好靈透的小娘子!
“退后一點,壽,更圓滿。”張季鷹越思量此話,越覺得有道理,有大道理!
同時,他深感慚愧:一個揀了五年羊糞的孩子,生活定然窮苦,卻善于發現周圍之美,足見心境豁達。我的心境,還不如孩童透徹?!若阿母活著,也定不愿見到自怨自艾、失去抱負的我!
桓真看出夫子陷入心境困局,不敢出聲打擾。
夫子至孝,自母憂后,哀思成疾,漸有厭世之兆。幾個弟子都極擔憂,卻勸解無法。
剛才若不是王葛破解了“壽石”的不祥,過后桓真肯定發恨,命人將此石毀掉。
“擄須兒!”張季鷹突然振奮聲音:“為師決定,不回吳郡了。吾受陛下旨意,去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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