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偏頭躲過書簡。
這不聽話的世子遇見不聽話的刀,王八看綠豆竟看對眼了??
皇帝真正破大防。
他又氣又惱又憋悶,想也不想便沖沐淮之吼一嗓子,“那不行!你跟玉狐,斷無可能!”
這么一對不聽話的要湊合一起,豈不天下大亂?
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這沐昭自從回京后,一直都低調行事乖乖聽話,哪曾想骨子里依舊是塊桀驁不馴的料。
關鍵時候就給你徹底爆發了。
他不愿意接受安陽也就罷了,感情之事本就無法強求。
屆時他在宗親之中選一個背景簡單,溫溫柔柔的宗室之女嫁過去也是一樣。
啥人都有可能,但玉狐不行。
玉狐這些年在江湖上的人脈與影響力,那自是不必說的。
再者她身份異常,其后跟著的師門也神出鬼沒,又與北域過從甚密,這樣的人就該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著,怎么可能將她嫁進宣平侯府聯姻?
她是皇室手中一把尖刀,以宣平侯府在朝中地位,皇帝就不可能讓沐淮之去娶刺頭玉狐。
宣平侯府這是想干啥?
他們家三代手握軍權,看似放下又好似沒放,多年來其在軍中影響力可見一斑。
沐淮之心儀玉狐,此生非玉狐不娶?
開什么玩笑?
那還不如讓沐淮之繼續單著!
沐昭見皇帝在自己面前大發雷霆,他既不慌也不怒,心緒平靜波瀾不興,仿佛什么事都無法引起他任何情緒波動。
皇帝看到這樣的沐淮之就來氣啊。
這樣的人,何其可怕,任何事都無法動搖他的心境。
他一時恍惚間仿佛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快速滑過自己眼前,恐懼地抖了下身體。
“你出去。”皇帝有些失控,甩著手對沐昭咆哮,“此事休要再提,你和鎮妖司玉狐斷無可能!”
這已經是他歇斯底里第二遍說這話了。
沐淮之非常不以為意,按下唇邊一道冷冷弧度,身姿端正修竹如玉緩緩行過一禮,便沉默著退出書房門。
笑公公在門外拂著一腦門汗,歉疚地朝沐淮之看了一眼,“世子,老奴讓一名小內監送您出宮。”
沐淮之一派溫和頷首,眉目間無喜無悲一片薄涼。
待沐昭出了中門,笑公公趕忙小碎步挪進書房,收拾著被皇帝砸在地上,散落各處的竹簡。
“陛下。”
皇帝不斷咳嗽,似乎要把肺咳出胸口。
笑公公見狀臉色一變,忙湊上前去,“陛下,可要傳喚國師大人?”
皇帝面有菜色揮揮手,從枕頭下摸出一瓶丹丸,手指微顫著從中倒出一顆吞入口中。
他舒緩好幾口氣,笑公公忙捧來溫茶讓他服用下去。
皇帝緩緩將那口氣吐了出來,沉著一張臉握緊拳,“去取詔書。”
笑公公眉頭一跳,卻也不敢違逆圣人之意,連忙從書案上取過一份詔書,恭恭敬敬呈給皇帝。
皇帝握著那卷詔書,嘴角往下耷拉著,露出一絲冷凝表情。
“陛下,這……若是送去宣平侯府,此事便再無回圜余地。”
皇帝一掌將詔書拍桌上,“去。”
笑公公縮著脖子雙手捧起詔書,重重跪地應了聲“是”。
沐淮之從南書房出來,跟在小內監身后沒走多遠便頓了頓步子,“公公不認路么?”
這條道哪里是往宮外去的?分明是前往后宮。
那小內監渾身一抖,忙低垂著腦袋繼續往前小碎步前行。
“世子爺,今日出宮的那條路在大修,奴才陪您走另一條路……”
一語尚未說完,人已軟軟倒了下去,一腦袋重重磕在青石磚地上。
腦門上磕出個紅印,人卻未醒。
“爺。”幽靈似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沐淮之眼里難得滑過一絲慍怒,“把事情徹底宣揚出去,還有,讓人立刻攔下傳旨太監。”
“是。”暗衛感受到自家主子鋪天蓋地的怒意,微縮了縮肩。
看來這回,那位公主是別想好過了。
沐昭怒氣翻騰,負手快步往宮外走。
耳畔傳來絲絲縷縷樂音,在黑夜里顯得特別清晰,勾勾纏纏斷斷續續。
沐昭聽了不過半盞茶功夫,便覺體內氣血翻騰,暗道一聲不好。
一環接一環的,果真是要把他往絕路上逼。
他迅速點住自己身上兩處要穴,一晃身繼續朝宮外飛奔。
玉琳瑯張嘴打了個呵欠,蹲在皇城北側都快睡著了。
師兄到底還來不來啊?
要不她自己先溜去那什么祈寶塔瞅瞅?
趁師兄不在,她還能把東西打個包,全都卷進自己空間。
玉琳瑯蹲在一側屋檐上,呵欠連天揉揉眼睛。
楚瀾衣這坑爹貨,該不會是耍她吧?
罷了,最多再瞪他半刻鐘,也算是她仁至義盡!
超過半刻鐘她就打道回……
咦?怎么好似有燃情曲傳來?細細弱弱雖不怎么明顯,但玉琳瑯還是聽了一耳朵。
小姑娘眸光閃了閃,立刻跳起身。
剛想從北側門進去瞧瞧發生什么情況,一只手便猝然拽住她的腕。
楚瀾衣溫和的氣息逼近而來,“師妹,我們走吧。”
“你怎這么晚?”玉琳瑯扭扭手腕沒好氣扔開他的手,“你知道我等多久了么?一直擱這喂蚊子!”
楚瀾衣淺淺一笑,明眸若水,“是師兄不好,囡囡不要生氣了好么?”
“師兄也去拿了些裝備。”楚瀾衣抬手讓她看自己手中大包裹,“走吧。時間剛剛好,如今宮內巡夜侍衛正好在換班。我們悄無聲息過去,趕得及在天亮前把東西弄出來。”
“你不是說那塔里塔外有不少高手守著么?”
“嗯嗯,所以還得請師妹吹奏一曲安眠呀。”楚瀾衣沖她笑,不吝夸贊,“師妹的安眠連師父他老人家都贊不絕口,起效快維持時間長效果特別好。”
玉琳瑯傲嬌地抬抬下巴,“那是自然,走了。”
倆人輕身功夫超絕,無聲無息躍上墻頭,不消片刻身影已穿過廊前門下,直奔不遠處的五層塔樓。
須臾,二人在塔外數米處停下,雙雙隱在樹叢陰影內,對視一眼。
玉琳瑯從懷里掏出兩塊黑布巾,將其中一塊遞了過去。